林峰猛地转身,锐利的目光如电般射向机要科长。这个发现,意味着“灰雀”的根,可能扎得比想象中更深、更早!那张证明信,很可能就是安插他进入机要部门的关键钥匙,而那个伪造证明的“叔父”,或许才是真正埋下这颗毒牙的黑手!空气中冰冷的铁锈味,瞬间变得更加浓稠、更加阴寒,仿佛要将整个指挥室拖入一个精心编织了许久的巨大阴谋之中。
林峰的目光骤然锁死在机要科长脸上,那瞬间迸发的锐利几乎要刺穿空气。指挥室里刚刚因周铁山脱险而泛起的一丝微弱暖意,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发现彻底冻结,甚至比之前更加冰冷刺骨。
“笔迹?”林峰的声音低沉得像滚过冰原的石碾,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那份证明信的笔迹,与三个月前的城防工事简报抄录员笔迹相似?”
“是!首长!”机要科长用力点头,额上的冷汗已经汇聚成流,顺着鬓角滑下,他却浑然不觉,只觉得喉咙发干,“我们调出了两份文件的存档原件,反复比对。虽然证明信刻意模仿了正常书写习惯,但在几个关键字的转折顿挫、起笔落锋处,相似度极高!尤其是‘阜’字右下的提勾和‘安’字宝盖头的弧度,几乎如出一辙!那个抄录员叫李茂才,是档案室临时抽调来帮忙的,只干了三天,当时那份简报是非密级的,所以……审查并不严格。”
机要科长的声音带着一种挖掘到腐土深处的惊悸。这意味着,“灰雀”能够堂而皇之地进入核心机要部门,其身份掩护并非天衣无缝,而是有人精心伪造了关键凭证!那个伪造证明信的“叔父”,和那个只干了三天临时工的“李茂才”,极有可能是同一个人,或者至少来自同一个源头!这不再是一个孤立的间谍案,而是一张精心编织、早已潜入内部的暗网!
“李茂才……”林峰咀嚼着这个名字,冰冷的目光扫过机要科长递上来的两份文件复印件。他的指尖划过证明信上那刻意工整却难掩匠气的字迹,再划过简报抄录稿上略显潦草却神韵暗合的笔锋。不需要专业鉴定,那份藏在细微笔画深处的、属于同一个书写者的习惯性烙印,在他锐利的审视下无所遁形。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铅块,沉沉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参谋们连呼吸都停滞了,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骇然。一个潜伏的“灰雀”已是惊雷,这背后竟可能隐藏着一个能伪造身份、安插人员、甚至可能早已触及城防情报的幽灵组织?
林峰猛地将文件拍在桌上,那一声闷响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查李茂才!”他的命令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淬着寒冰,“动用所有渠道!我要知道这个‘李茂才’从哪儿来,现在在哪儿!他接触过什么人,经手过哪些文件,哪怕只是一张废纸!档案室所有与他同期或前后有过接触的人员,全部隔离审查!”
“是!”机要科长几乎是吼出来的,转身就要冲出去布置。
“等等!”林峰叫住了他,眼神锐利如刀,“那份所谓的‘老家叔父证明信’,是谁负责接收核验的?当时机要科负责背景审查的人是谁?”
机要科长身体一僵,脸色瞬间由惨白转为死灰。他嘴唇哆嗦了一下,艰难地吐出一个名字:“是……是副科长,王振海同志。”
这个名字一出,指挥室里死寂得可怕。王振海,机要科的资深副科长,平时沉默寡言,工作严谨,是出了名的老黄牛。他竟然会是背景审查的经手人?是疏忽?还是……?
林峰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但那深不见底的寒潭里,风暴已然成形。“王振海,原地控制。”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却蕴含着摧毁一切的力量,“单独关押。他的办公室、住所,立即进行彻底搜查,一纸一物都不许遗漏。查他近半年的所有行踪,所有通讯记录,所有经手过的文件清单,尤其是与人员录用、背景核查相关的!”
“是!”警卫排排长不知何时已回到门口,闻言立刻肃然领命,挥手带人疾步走向机要室旁边的副科长办公室,沉重的皮靴声敲打着死寂的地板,也敲打着每一个人的神经。
林峰不再看任何人,他重新转向巨大的作战地图。地图上,七里沟那个被反复圈点的位置,血迹似乎还未干涸。而此刻,在这张象征着前线战火与指挥脉络的地图背后,一条更加阴险、更加致命的暗线正狰狞地浮出水面。它像一条剧毒的藤蔓,可能早已悄然缠绕上指挥系统的各个节点,甚至可能已经扎进了更深处。
他的手指,缓缓抬起,不再仅仅点着七里沟,而是带着一种沉重如山的压力,悬停在地图上代表后方城市的位置——那个“庆丰”米行所在的老城区,那个伪造笔迹的幽灵“李茂才”可能潜伏的巢穴。敌人在前线的炮火,与这来自后方的、无声无息的蛀蚀,交织成一张更为险恶的巨网。
机要室里,只剩下纸张翻飞的沙沙声变得更加急促,以及电讯台偶尔发出的“嘀嗒”声,此刻听起来,更像是某种倒计时的丧钟,为这场刚刚拉开序幕的、发生在心脏地带的无声围剿,做着冷酷的读秒。空气中那冰冷的铁锈味,混合着纸张的陈旧气息和未散的硝烟,此刻闻起来,是深入骨髓的阴谋与背叛的味道。每一个在场的参谋和机要人员,都感觉自己正站在一个巨大的、随时可能崩塌的冰面上,脚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寒渊。
林峰的目光死死钉在地图后方城市那个代表老城区的区域,指尖悬停处,空气仿佛都凝成了冰锥。机要室内,纸张翻飞的沙沙声骤然被一阵急促、粗暴的翻箱倒柜声取代——那是警卫排的战士在隔壁副科长王振海的办公室进行搜查。每一次抽屉被拉开、文件被抖落的声响,都像重锤敲在机要科每个人的神经上。
机要科长汗如雨下,手指在堆积如山的档案卷宗里近乎痉挛地翻找。他猛地抽出一份薄薄的临时工登记册,指尖扫过一栏:“李茂才,登记住址:城西槐荫巷二十七号后院!入职担保人……担保人是……”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瞳孔因极度惊骇而放大。
“是谁?”林峰的声音如同冰面下的裂响,没有回头,却精准地锁死了机要科长的方向。
机要科长喉咙滚动了一下,几乎发不出声:“登记册上……担保人签名……是王副科长!”
死寂。绝对的死寂。连隔壁搜查的粗暴声响都仿佛瞬间被抽离了。王振海!他不仅负责核验了“灰雀”那致命的证明信,竟然还是“李茂才”这个幽灵进入档案室的直接担保人!这已绝非疏忽所能解释!
“庆丰米行也在城西槐荫巷!”一个参谋失声低呼,声音里带着毛骨悚然的寒意。米行、假证明的伪造者、间谍的传递点、担保人……所有线索的箭头,都阴冷地指向了城西那片鱼龙混杂的老城区,指向一个早已编织好的、深不见底的网!
林峰悬停的手指猛地收紧,指关节发出一声轻微的爆响。他依旧背对着众人,但挺拔的背影此刻绷紧如一张引满的强弓,蓄积着足以撕裂一切的毁灭性力量。地图上那个代表老城区的点,在他眼中已化为一个不断旋转、吞噬一切的黑暗旋涡。
“报告!”警卫排长低沉急促的声音在门口响起,瞬间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死寂。他快步走进来,脸色异常凝重,手里紧攥着一个牛皮纸信封,信封口已被撕开。“首长!在王振海办公室书架夹层里发现的!没写收寄人,里面只有这个!”他双手将信封递上。
林峰缓缓转过身,动作带着千钧之力。他接过信封,抽出里面的东西——一张微微泛黄的黑白照片。照片上是一个穿着旧式长衫、戴着圆框眼镜的中年男人,面容普通,眼神却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阴鸷。照片背面,用铅笔写着一行歪斜的小字,像是某种暗记:
“槐荫深处,老槐安好?”
林峰的目光如冰冷的探针,刺入照片上那张阴鸷的脸,再落到那行诡异的字迹上。槐荫深处?老槐安好?这绝不是寻常的问候!
“查!”他的声音终于不再是冰层下的暗流,而是淬了火的寒铁,带着斩钉截铁的杀戮意志,“城西槐荫巷二十七号及周边所有院落,立刻实施包围!所有人员,只进不出!照片上这个人,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挖出来!还有——”他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排长和机要科长,“王振海,立刻提审!我要知道,他这张‘担保人’的皮下面,到底还藏着多少条毒蛇!”
“是!”排长和机要科长同时应声,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转身冲了出去。沉重的脚步声和急促的指令声在走廊里回荡,如同进攻的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