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顿充满了江湖豪情的庆功宴,最终在沉默但坚定的碰杯声中结束。老顾什么都没再问,只是在离开时,往桌上留下了一包上好的金疮药和几卷干净的绷带,然后重重地拍了拍宋子豪的肩膀。
无声的支持,胜过千言万语。
当宿舍的门被重新关上,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在一瞬间凝固了。酒精带来的短暂亢奋褪去,取而代?pad?之的,是一种山雨欲来前的沉重与肃杀。窗外,船厂的喧嚣已经停歇,只剩下远处海浪拍打堤岸的单调回响,如同为一场即将上演的悲壮大戏,奏响了序曲。
宋子豪默默地收拾着桌上的残羹冷炙,他的动作很慢,每一个盘子,每一个酒瓶,都摆放得整整齐齐,仿佛在通过这种方式,整理自己纷乱的思绪。
小马哥则半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手指无意识地在床沿上轻轻敲击着,没有人知道他是在构思着复仇的蓝图,还是在忍受着伤口传来的阵阵剧痛。
林小乐坐在自己的床上,看着这两位沉默的英雄,感觉自己像是一个误入史诗片场的喜剧演员。他知道,历史的车轮,不,是电影的胶片,已经滚到了一个关键的转折点。是选择热血悲壮地杀回去,然后像原着一样,在夕阳下的码头迎来一个惨烈的结局?还是……
不,绝不能这样。
他,林小乐,作为一个拥有上帝视角和现代思维的“总导演”,必须为这个故事,找到一个全新的出口。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宋子豪和小马哥同时睁开眼,看向他。
“我觉得,”林小乐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沉稳而专业,“在讨论‘我失去的东西一定要拿回来’这个宏伟目标之前,我们应该先开个‘项目启动会’,明确一下我们的‘核心 kpi’、‘执行路径’和‘风险控制’。”
“说人话。”小马哥言简意赅地打断了他。
“好吧。”林小乐挠了挠头,换上了一套他们能听懂的词汇,“我的意思是,咱们不能光凭一腔热血就杀回香港。那不叫复仇,那叫送人头。咱们现在的情况,用我老家的话说,就是一个‘初创团队’,要挑战一个已经‘上市’的‘垄断巨头’。我们手里,要人没人,要枪没枪,要钱……嗯,刚赚了点启动资金。而对手,阿成,他有地盘,有小弟,有现金流,还有黑白两道的关系网。硬碰硬,我们连塞牙缝都不够。”
他这番比喻虽然新奇,但却异常精准。宋子豪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小马哥也坐直了一些,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看到两位大佬终于进入了状态,林小乐来了精神。他从自己那破烂的皮箱里翻出一根铅笔和一张皱巴巴的货运单,把它当成了白板,开始了他的“战略发布会”。
“我把我们的复仇计划,命名为‘王者归来’行动。整个行动,分为四个阶段。”他在纸上画了四个方框。
“第一阶段:‘根据地建设’。”他指着第一个方框,“就是我们现在在做的事。以老顾的船厂为大本营,利用我的‘管理学知识’和豪哥你的‘专业技术与人格魅力’,迅速将船厂的业务做大做强。我们的目标,是在最短的时间内,赚到足够多的钱。钱,是所有行动的基础。没钱,我们连回香港的船票都买不起,更别说买枪了。”
“第二阶段:‘情报战’。”他画了个箭头,指向第二个方框,“孙子兵法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们对阿成现在的实力一无所知,他的核心手下是谁?主要生意是什么?最怕什么?这些我们都得搞清楚。同时,我们也要想办法,把香港警方的注意力,从我们身上,引到阿成身上去。这叫‘舆论引导’和‘借力打力’。”
“第三阶段:‘武装升级’。”他指向第三个方框,眼神变得严肃起来,“马哥,我知道你枪法如神。但双拳难敌四手,光靠两把伯莱塔是不够的。我们需要更强的火力,甚至是一些……能造成巨大混乱,但又不至于伤及无辜的‘特殊装备’。我们要做的不是街头火并,而是精准的‘外科手术式打击’。”
“第四阶段:‘斩首行动’。”他重重地在最后一个方框上画了个叉,“等我们钱、情报、武器都准备充足,并且在香港埋下了我们的棋子之后,才能启动最终计划。我们的目标不是抢回地盘,那是走老路。我们的目标,是拿到阿成犯罪的铁证,把他送进监狱,让他永世不得翻身!然后,我们才能真正地,金盆洗手,重新做人!”
一口气说完,林小乐紧张地看着两人,等待着他们的裁决。
房间里,再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宋子豪的眼神,从最初的惊讶,慢慢变成了凝重和思索。林小乐的计划,完全颠覆了他对“复仇”的传统认知。在他看来,复仇就是兄弟并肩,快意恩仇。但林小乐却将它变成了一场需要周密部署、步步为营的战争。虽然少了几分江湖的快意,却多了无数倍的胜算。
而小马哥,他盯着那张画得乱七八糟的纸,眼中爆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光芒。
“小子,”他沙哑地开口,“你以前……真的是个酒吧服务员?”
“如假包换。”林小乐心说,我还是个金牌社畜呢。
“你说的‘特殊装备’,是什么意思?”小马哥敏锐地抓住了他最感兴趣的重点。
“呃……”林小乐想了想,决定抛出一些超越这个时代的“干货”,“比如说,我们可以在关键地点,制造一场无害但声势浩大的‘意外’,吸引警察的注意力。比如用一些化学品制造出大量的浓烟,看起来像火灾一样,但其实没人受伤。这叫‘声东击西’。再比如,我们可以制作一些简易的‘震撼弹’,在突袭的时候,能让对方瞬间失去抵抗能力,减少我们的伤亡。这叫‘非致命性武器应用’。”
他说的这些,原料简单,原理也不复杂,但组合起来的理念,却是这个时代闻所未闻的。
小马哥的呼吸,微微有些急促。他仿佛看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一个不再仅仅依靠枪法和勇气的战场。
“豪哥,”他转头看向宋子豪,“我觉得,这小子说得对。我们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做事了。”
宋子豪看着小马哥眼中重燃的斗志,又看了看林小乐那充满期待的眼神,他心中最后的一丝犹豫,也烟消云散。他缓缓走到林小乐身边,拿起那张“企划书”,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就按你说的办!”他的声音不大,却铿锵有力,“从今天起,我们这个‘团队’,你,林小乐,就是我们的‘军师’!”
“那我呢?”小马哥挑了挑眉。
“你?”宋子豪和林小乐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道:“你是我们的‘技术总监’兼‘武器专家’!”
“豪哥你就是我们的‘ceo’兼‘董事长’!”林小乐顺势拍了个马屁。
三只手,在昏黄的灯光下,重重地叠在了一起。
一个由过气英雄、瘸腿枪神和异界社畜组成的“复仇者联盟”,在这间简陋的宿舍里,正式宣告成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