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之前的水帘洞是被死亡的阴影所笼罩，那么现在，这里则变成了一个气氛诡异、效率高到令人发指的“996”项目作战室。
洞内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特的混合气息：劫后余生的庆幸、对死亡倒计时的恐惧，以及……被林小乐强行注入的、打了鸡血般的“社畜奋斗精神”。
“不不不，春总，你的思路要打开！牛魔王喜欢金子？太low了！这叫‘用户画像’不精准！他不是喜欢金子本身，他是喜欢金子所代表的‘稀有’和‘尊贵’！所以我们的‘物料清单’不能写‘黄金万两’，要写‘东海龙宫镇海神铁金之精粹’！听起来是不是一下子就有了‘品牌壁垒’？”
“还有你，白总监！你的情报很有价值，牛魔王和狮驼岭的鹏魔王是死对头？太好了！这叫‘竞品分析’！我们就在嘉宾名单里，把鹏魔王的名字用小一号的字体写在末尾，旁边再标注一个‘拟邀’！这叫什么？这叫‘制造话题’，让他自己去琢磨怎么用这场婚礼压过对手一头，从而忽略掉我们流程里的‘坑’！”
林小乐拿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表面光滑的兽骨，在地上那张巨大的芭蕉叶上奋笔疾书。这片芭蕉叶，是他们能找到的最大的“画纸”，而“墨水”，则是春三十娘提供的、某种酸性的紫色浆果汁液。
他整个人都进入了一种疯魔的状态，肋骨的疼痛仿佛已经感觉不到，双眼因为高度专注而布满血丝，嘴里不停地蹦出各种现代商业词汇，将春三十娘和白晶晶这两个活了数百年的妖王指挥得团团转。
“林经理，我查遍了妖界古籍，”春三十娘此刻完全没有了平日的妩媚，像个被榨干了所有创意的设计师，苦着脸说道，“牛魔王当年号称‘平天’，最得意的一战，就是在西牛贺洲降服了一头叫‘吞天兽’的远古凶兽。这事儿他逢人就吹，吹了不下五百年。”
“绝佳的‘品牌故事切入点’！”林小乐眼睛一亮，立刻在芭蕉叶的“婚礼开场仪式”板块写下，“仪式第一项：‘威震三界’环节！需将当年被降服的吞天兽从‘无尽深渊’中活捉出来，绕场三周，以彰显牛总当年的神威！备注：吞天兽每五百年苏醒一次，目前正处于深度休眠期，唤醒仪式极其复杂，需集齐‘北冥之水’、‘南明离火’与‘西方庚金’，预估筹备时间：五十年起。”
一旁的白晶晶看得眼角直抽，小声吐槽道：“这何止是筹备五十年，光是去北冥取水，就得先过了他拜把子兄弟鹏魔王那一关，这俩货为了地盘划分的事，已经打了三百年了。”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林小乐嘿嘿一笑，压低声音道，“这叫‘设置前置任务障碍’，让他自己跟自己的‘供应链’去扯皮，跟我们乙方没关系！”
另一边，作为“高端品牌顾问”的紫霞，则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她盘腿坐在石台上，身前摊开着几卷从她储物法宝里取出的、记载着天庭礼仪的玉简。她本该对这场屈辱的婚礼策划感到无比厌恶，但不知为何，听着林小乐那套一套的“理论”，看着春三十娘和白晶晶被忽悠得一愣一愣的样子，她心中的悲愤，竟然被一种荒诞感和好奇心冲淡了不少。
尤其是当林小乐请教她关于天庭婚礼的细节时，她骨子里属于神仙的骄傲，让她不自觉地就进入了“专家”角色。
“天庭的婚典，最重‘仪轨’和‘天时’。”她蹙着眉，纠正着林小乐草图上的某个流程，“宾客入场不能随意，必须按照仙阶品级，从九品天仙到一品帝君，依次入席，奏乐也要用‘九天韶乐’，凡间乐曲太过嘈杂，有失体统。”
“懂了！‘用户分层’和‘vip尊享体验’！”林小乐立刻修改，“那请柬呢？怎么写才能让玉皇大帝那种级别的‘顶级kol’觉得有面子，愿意‘转发朋友圈’……哦不，是愿意派个代表来？”
紫霞沉吟片刻，缓缓说道：“请柬需用‘昆仑暖玉’制成，以‘天帝玺印’朱砂拓印，内容需引述上古经文，阐明天作之合的命理。最关键的是，需由新郎新娘亲自书写，并附上一缕元神气息，以示诚意。”
“这个好！”林小乐一边记，一边在心里盘算。昆仑暖玉、天帝玺印……这些东西一听就不是凡品，够牛魔王跑断腿了！而且还要新郎新娘亲自书写？到时候自己就以“紫霞仙子仙力受损，需静养百年方能恢复元神”为由，再拖他个一百年！
他越想越兴奋，手中的兽骨挥舞得更快了。
“主题色调！不能用妖界那种大红大绿，太土！要用紫霞仙子的代表色——紫色，搭配牛总王霸之气的金色！这叫‘品牌视觉识别系统’，简称vi！我们要设计一套专属的‘家徽’，就用一个‘牛’字缠绕一朵‘紫云’的图案，所有物料上都印这个logo！”
“伴手礼！不能送什么金银珠宝，俗！要送‘定制款’！我建议，用盘丝洞的蛛丝，织成小香囊，里面装上一点紫霞仙子用过的‘星光尘’。对外宣传就说，佩戴此香囊，可得新人祝福，增进百年修为！限量九千九百九十九份，先到先得！这叫‘衍生品开发’和‘饥饿营销’！”
“婚宴祝酒！不能光喝酒，要有‘互动环节’！我建议，请牛总的拜把子兄弟们，蛟魔王、鹏魔王、狮驼王他们，上台分享‘我与牛总不得不说的兄弟情’，每人讲一个时辰！这叫‘增强用户参与感’！”
看着芭蕉叶上那份内容越来越丰富、细节越来越变态的策划案，春三十娘和白晶晶已经彻底麻木了。
她们感觉，这已经不是一份婚礼策划案了，这是一份足以让三界所有大能都忙活上千年的“超级工程项目书”。从油炸鲲鹏翅的食材采购，到九天韶乐的乐队预约，再到唤醒吞天兽的仪式筹备，每一个环节，都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林经理……”白晶晶看着那密密麻麻的文字，终于忍不住提出了自己的疑虑，“你搞得这么复杂，万一……万一牛魔王恼羞成怒，觉得我们是在戏耍他，怎么办？他可不是个有耐心的主。”
这个问题，让现场狂热的气氛瞬间冷却了下来。
是啊，计划再完美，也得看“甲方”认不认。万一牛魔王不吃这套，直接掀桌子，那他们所有的努力都将化为泡影。
林小乐停下了笔，他直起腰，擦了擦额头的汗，看着三双投向他的、充满担忧的眼睛，忽然笑了。
“白总监，你问到了这个项目的核心。我们的客户，牛魔王，他的核心需求是什么？”
“娶紫霞仙子？”春三十娘试探着回答。
“不。”林小乐摇了摇头，眼神变得深邃而锐利，“娶紫霞仙子，只是他的‘表面需求’。他真正的‘底层需求’，是‘证明自己’！向三界所有看不起他出身的、觉得他粗鄙的神仙佛陀，证明他牛魔王，才是最强的！最有面子的！最配得上三界第一美人的！”
他用兽骨，重重地点了点芭蕉叶上“平天盛典·紫曜凌云”这八个大字。
“所以，我们这份方案，不是在给他出难题，我们是在给他描绘一个他自己都不敢想象的‘梦想’！我们把他的虚荣心，包装成了一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伟大事业！这个方案越是宏大，越是艰难，就越能证明他的与众不同！当他看到这份方案时，他不会觉得我们在耍他，他只会觉得——‘没错，只有这样盛大的婚礼，才配得上我平天大圣的身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