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馆的门合上,夜色重新笼罩小院。顾清影坐在床边,房间里恢复了寂静。但她心头涌动的波澜,一时半会儿难以平息。萧景辰的出现,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她对复仇之路的所有预设。她不再是单枪匹马,可她也深知,她所踏入的,将是一场更加凶险的棋局。
她闭上眼,脑中回荡着萧景辰那句“百年之祸,始于清影”。她必须弄清楚,这所谓的“天谴”,究竟意味着什么。她要将这所谓的“宿命”,彻底撕碎。
顾清影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桌上那幅萧景辰留下的画上。那张模糊的“秘录塔”图,与她怀中那张清晰的图卷,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玄机?她要做的,就是比萧景辰更快一步,解读出其中的秘密。
她下床,走到桌边,将萧景辰留下的画卷拿起,与自己藏起的画卷一同取出。两幅画,一虚一实,一残一全,或许它们之间,存在着某种她尚未发现的联系。顾清影将两幅画并排放置在桌上,目光在它们之间来回扫视。
她曾听祖父提起,顾家世代传承的鉴宝术,不仅仅是辨别真伪,更重要的是“寻源”。每一件古物,都可能承载着历史的碎片,甚至是某种被刻意隐藏的“源头”。这两幅画,塔楼的轮廓相似,笔法却截然不同。她手中的那幅,线条流畅,细节丰富,仿佛亲眼所见。而萧景辰留下的,则笔触粗犷,更像是一种临摹,或者,是一种更古老的拓印。
顾清影拿起那张模糊的画卷,指尖轻抚其上。纸张的质地与她手中的那张也不同,似乎更显陈旧,带着一种久远的气息。她试着将两幅画叠合,发现重叠之处,模糊的线条竟能与清晰的线条大致吻合。这让她心头一动。这并非两幅完全独立的画,更像是同一座塔楼在不同时期,或者不同角度下的描绘。
“玉玺九片,塔引归一。”顾清影低声念着那段预言。萧景辰说,那九片玉玺是开启秘录塔的关键。而她手中的这幅图,是秘录塔的真正地图。那赵家为何会有残缺的图?萧景辰又为何会有另一张?这说明,秘录塔的秘密,早已被多方势力觊觎。
她坐下,从床头暗格里取出一个小巧的香炉,点燃一根特制的安神香。香气弥漫,让她头脑更加清明。顾清影闭上眼,将所有线索在脑中重组。顾家被构陷“通敌叛国”,满门抄斩。这罪名,在当时看来是板上钉钉的铁证,可如今看来,却漏洞百出。一个清流世家,如何会与边疆的叛军勾结?那些所谓的“往来信件”,又是如何精准地出现在顾家的密室中?
她决定从头查起。当年顾家案发,涉及众多官员,其中一些人负责搜集证据,一些人负责审讯,还有一些人负责结案。这些人,如今大多还在京城,但烟云城作为情报汇聚之地,或许能找到一些边缘人物的蛛丝马迹。
顾清影唤来守在门外的阿力。阿力是她来到烟云城后收留的孤儿,性子沉稳,办事牢靠,已是“烟云阁”的骨干。
“阿力,你传令下去。”顾清影声音压低,吩咐道,“我要查三年前顾家案的所有卷宗,特别是那些经手过‘通敌叛国’罪证的官员。从最底层的小吏开始查,看看他们三年来的升迁、财富、以及家眷有无异常。”
阿力得令,立刻领命而去。顾清影知道,这会是一个漫长而细致的过程。京城那边的势力盘根错节,贸然深入,只会打草惊蛇。烟云城的情报网,必须像一张无形的大网,悄无声息地渗透。
接下来的几天,“烟云阁”的运作更加忙碌。顾清影将医馆的日常事务交给其他医者打理,自己则将大部分精力投入到情报的梳理与分析中。她利用过目不忘的本领,将各地传回来的零碎信息拼凑起来。
很快,一条线索浮出水面。三年前顾家案发时,有一个名叫吴用的文书,负责整理顾家抄家所得的全部书信和账册。此人当时只是个芝麻大的小官,却在顾家案结束后,突然告病还乡,从此销声匿迹。这在当时并未引起太多注意,但如今看来,这“告病还乡”的背后,极可能隐藏着猫腻。
“吴用此人,如今身在何处?”顾清影指着情报上吴用的名字,问向面前的阿力。
阿力递上一份新整理的情报:“回主子,吴用告病后,回了老家青山县。但他并未在老家久居,而是半年前突然变卖了祖产,带着一家老小,搬到了烟云城郊外的一处偏僻宅院。他为人低调,从不与人深交,日子过得清贫,与他当初变卖祖产得来的那笔钱财,似乎并不相符。”
顾清影心头一动。变卖祖产,举家迁徙到烟云城,却又过着清贫的日子?这本身就是一种异常。他或许是受到了威胁,不得不离开故土,又或许是身怀秘密,不敢招摇。
“去查那处宅院的周围,有无可疑之人出入。同时,安排人手,准备探访吴用。”顾清影吩咐。她决定亲自去一趟,面对面才能更好地判断。
夜幕降临,烟云城笼罩在薄雾之中。顾清影换上一身朴素的布衣,戴上帷帽,与阿力一道,乘坐一辆不显眼的马车,悄然前往城郊吴用的宅院。
宅院位于一片竹林深处,周围荒草丛生,显得很是寂寥。顾清影跳下马车,借着月色观察。院墙不高,但门窗紧闭,不见一丝灯火。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陈旧的霉味,混杂着淡淡的血腥气。
顾清影的嗅觉远超常人,那血腥气虽淡,却逃不过她的感知。她立刻警觉起来,示意阿力停下脚步。
“不对劲。”顾清影压低声音。
阿力也嗅到了异常,他拔出腰间的短刀,神色凝重:“主子,里面可能出事了。”
顾清影没有贸然行动,她围绕宅院走了一圈,发现院墙角落处有一块新翻的泥土,上面还残留着几片枯萎的竹叶。她蹲下身,轻轻拨开竹叶,露出泥土下的痕迹——那是拖拽尸体留下的细微刮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