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半个时辰后,云瞎子、周衍和熊葵一行,在万蝶谷青年的引领下,安全返回了谷中。
重逢的场面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周衍官袍破损,发髻歪斜,脸上还蹭着泥污,抱着他那宝贝罗盘的手微微发抖,嘴里不住念叨:
“险哉!险哉!若非云老听辨地脉,熊护卫勇武,周某险些就要交代在那迷雾之中,与那些枯骨朽木为伍矣!”
他看向林三和陆无言,尤其是看到林三虽然气色不佳但还算全须全尾,明显松了口气。
熊葵则沉默地向陆无言行了一礼,汇报了失散后的情况。
语气简洁,只提及遭遇阻击、循水声突围,略去了她自己搏杀的细节和周衍那通乱砸的“壮举”。
她手臂上新添的刀伤已经过谷中草药简单处理,包扎得利落整齐。
云瞎子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拄着盲杖,仿佛刚才在迷雾中精准预警、辅助突围的不是他一般。
他只是“看”向林三的方向,鼻翼微动,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小子,你身上这‘金石气’,在此地倒是愈发显眼了,像个走夜路还非要举着灯笼的,想不让人注意都难。”
林三见到他们平安,心中大石落地,闻言苦着脸道:
“云老,您就别取笑我了。
我这儿正为这‘显眼的灯笼’发愁呢。”
他将蓝彩衣关于“转化”而非“压制”的理论复述了一遍。
周衍一听,立刻来了精神,也顾不上整理仪容了,凑到林三身边,两眼放光:
“转化?引导金石之力与生机共存?
妙啊!
此论与祖师手札中某些隐晦记载暗合!
林兄弟,你此番际遇,说不定正暗合了某种上古修行法门!
快,细细说说,那蓝姑娘是如何……”
眼见周衍又要开始他的学术探讨,陆无言轻咳一声,打断了他:
“周监副,诸位刚脱险境,还需好生休整。
林三体内隐患,非一日可解。”
蓝彩衣也适时安排谷民带周衍等人去清洗、包扎、用些饭食。
熊葵默默跟上,只是在离开前,目光再次不经意地扫过林三那依旧不太自然的右臂,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与周围关切氛围不太协调的思忖。
众人散去,树屋内只剩下林三、陆无言和蓝彩衣。
林三看着自己这“内部矛盾”显着的身躯,叹了口气,对蓝彩衣道:
“蓝姑娘,你那个‘转化’的法子,听着是挺好,可具体该怎么下手?
总不能让我对着自己念经吧?”
蓝彩衣浅浅一笑:
“自然不是。请林公子随我来。”
她将林三引到树屋外一处相对僻静、靠近溪流的空地。
这里草木葱茏,生机盎然,溪水潺潺,发出悦耳的声响。
“此地生机流动,最是平和。
林公子,请试着坐下,放松身心,不要去抗拒,也不要去刻意引导,只是……感受。”
蓝彩衣的声音轻柔,仿佛带着某种韵律,
“感受你体内那份‘稳固’与‘沉凝’,感受它存在的状态,如同感受一块溪流中的石头,不去评判它是好是坏,只是知道它在那里。”
林三将信将疑地盘膝坐下,依言尝试放松。
他闭上眼睛,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自己那半石化的右半身。
起初,只能感觉到那股熟悉的冰冷、僵硬和沉滞,像是一块顽铁嵌在身体里,格格不入。
他下意识地就想用以往的意识去“命令”它软化、消退,但立刻想起蓝彩衣的话,强行压下了这种冲动。
“感受它……就像感受一块石头……”
他默默念叨着,努力摒弃杂念。
渐渐地,在那份刻意保持的“不抗拒”状态下,他似乎捕捉到了一些之前被忽略的东西。
那份“稳固”并非全然是死寂,在那冰凉的深处,似乎蕴藏着一种极其内敛的、亘古不变的“意志”,它并非恶意,只是……
习惯了如此存在,排斥着外界的流动与变化。
那份“哭泣”之感,似乎正是源于这种无法融入的“孤独”与“被排斥”。
“它……好像真的不太高兴?”
林三闭着眼睛,喃喃出声。
蓝彩衣的声音如同微风般传来:
“不必言语,只需感知。
尝试想象,你血肉中流动的生机,如同这溪水,轻柔地拂过那块‘石头’,并非要冲刷走它,只是让它知道,水流的的存在,与它并非敌对。”
林三依言想象。
这个过程极为艰难,他的意识稍不注意就会滑向“对抗”或者“驱逐”的惯性思维。
好几次,他感觉右臂的僵硬感反而加重,似乎那“金石之魂”感受到了“威胁”而更加紧绷。
但当他一次次调整,真正尝试着只是去“感知”和“接纳”那种“稳固”的存在,并想象生机如溪流般温和地环绕时 那种剧烈的冲突感似乎真的缓和了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