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三喘得跟个破风箱似的,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浸湿了衣领。
他死死攥着自己的衣襟,仿佛这样就能确认自己还实实在在地蹲在河边的芦苇丛里,而不是在那艘见鬼的幽冥船上弹什么劳什子古琴。
“我……我刚才……”
他喉咙发紧,声音都变了调,
“我是不是……中邪了?还是让什么玩意儿……附身了?”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扭头看了看河面。
那艘挂着幽蓝灯笼的鬼船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他的一场噩梦。
可喉咙里残留的那股想要哼唱古怪调子的痒意,还有脑海里挥之不去的、自己坐在船舱里抚琴的诡异画面,都在提醒他,这事儿他妈的真真切切地发生了!
陆无言扣在他肩膀上的手依旧没有松开,力道大得让他龇牙咧嘴。
她那双清冷的眸子此刻锐利得像是两把冰锥,上下扫视着林三,仿佛在检查一件刚出土的、可能带着诅咒的青铜器。
“你刚才,”
她重复了一遍问题,语气不容置疑,
“哼唱的调子,从哪里学来的?”
“我学个屁啊!”
林三差点哭出来,
“大人!
我发誓!
我连《两只老虎》都唱不全!
刚才那鬼调子,它自己从我嗓子眼里冒出来的!
我根本控制不住!
就跟……
就跟有人掐着我脖子硬往外挤似的!”
他这会儿是真慌了,任谁看见另一个自己在鬼船上搞行为艺术,还差点被同化成业余歌手,都得慌。
陆无言盯着他看了半晌,似乎在判断他话里的真假。
终于,她缓缓松开了手,但眼神里的警惕并未减少。
“回去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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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林三那间宽敞的新工坊,灌下去整整一壶凉透了的浓茶,林三才觉得狂跳的心脏稍微平复了一点。
他把今晚的遭遇,尤其是看到另一个自己和那失控哼唱的事情,原原本本又跟陆无言说了一遍,顺便把云瞎子关于死人线和离水远点的警告也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番。
“大人,您说这算怎么回事?”
林三哭丧着脸,
“那船上的我,是假的吧?
是幻术吧?
总不能是我还有个失散多年的双胞胎兄弟,流落阴间当了乐师吧?”
陆无言坐在他对面,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笃笃”声,这是她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幻术或许可以制造影像,但难以解释你为何会哼唱出那古老的音调。”
她抬起眼,
“那音调,我虽未听过,但其韵律古老,绝非当世之音。”
“那……那怎么办?”
林三没辙了,
“这鬼船神出鬼没,还能给人强行灌输音乐素养,这案子还怎么查?
总不能天天晚上蹲河边,等着它再来给我开个人演唱会吧?”
就在这时,工坊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一个穿着钦天监低级官员服饰、面容白净的小吏恭恭敬敬地站在门外,手里捧着一份制作极其精美的鎏金请柬。
“陆大人,林主事。”
小吏躬身行礼,声音尖细,
“我家监正大人听闻二位正在调查运河异案,特在观星台设下便宴,欲与二位大人探讨星象异动与古物关联,或对案情有所助益。望二位大人赏光。”
林三和陆无言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讶异。
钦天监监正?
那个据说整天跟星星月亮打交道的、清贵得不得了的部门头头,怎么会突然对他们这案子感兴趣?
还主动邀请?
陆无言接过请柬,打开扫了一眼,上面用清隽的字体写着时间和地点,落款正是钦天监监正,苏慕云。
“回复苏监正,我们准时赴约。”
陆无言合上请柬,语气平淡。
小吏躬身退下。
林三凑过来,压低声音:
“大人,这……鸿门宴啊?
咱们刚被鬼船吓了个半死,这钦天监就来了请柬,也太巧了吧?”
陆无言将请柬放在桌上,目光深邃:“是巧合,还是有人坐不住了,去看看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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