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那天，天刚蒙蒙亮，苏念就被王媒婆叫醒了。新做的蓝布褂子穿在身上，领口的栀子花在晨光里透着鲜活的白，王媒婆帮她梳了条油亮的大辫子，用红绳系着，说这是“千里姻缘一线牵”。
院门口挤满了看热闹的社员，孩子们追着撒糖，笑声闹哄哄的。林墨穿着新做的灰布中山装，袖口挽着，露出的手腕上竟戴着块旧手表——后来苏念才知道，是他把自己哄睡后连夜骑车去公社，跟供销社主任软磨硬泡才借来的，就为了成亲这天能“体面些”。
拜堂就在知青点的小院里，对着贴在墙上的毛主席画像，林墨牵着苏念的手，深深鞠了三躬。队长当证婚人，拿着红本本，嗓门洪亮地喊：“从今天起，林墨同志和苏念同志就是合法夫妻了！”
掌声雷动时，苏念偷偷看林墨，发现他耳根红得厉害，却把她的手握得很紧，掌心的温度烫得人心安。
婚宴简单却热闹，桌上摆着王婶送来的腊肉，李大爷家的鸡蛋，还有苏念提前蒸好的玉米粑粑，撒着红糖，甜得人舌尖发颤。林墨被几个知青围着敬酒，他酒量浅，没几杯就红了脸，却始终没松开苏念的手，有人打趣他“怕媳妇跑了”，他只是笑，眼里的光却一直落在她身上。
傍晚送走客人，小院终于安静下来。林墨把那本北京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放在桌上，又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里面是对银戒指，样式简单，却擦得发亮。
“这是我托人从县城打的，”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有点小，你先戴着。”
苏念伸出手，他小心翼翼地给她戴上，戒指圈有点松，晃了晃。“等去了北京，给你换个大的。”他说。
“不用换，这个就很好。”苏念拿起另一枚，给他戴上，指尖碰到他的掌心，两人都顿了顿，然后相视而笑。
夜里，月光透过窗纸照进来，落在崭新的喜被上。苏念靠在林墨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忽然想起刚来时的日子，那些磨破的手掌，那些偷偷挑破的水泡，好像都成了很久以前的事。
“在想什么？”林墨低头问她，声音带着点沙哑。
“在想，北京的秋天，是不是也像这儿一样，有这么亮的月亮。”
“肯定有，”林墨收紧手臂，“到时候我带你去颐和园，去看万寿山，听说那儿的月亮特别圆。”
苏念笑着点头，往他怀里钻了钻。窗外的虫鸣还在继续，灶膛里的余温慢慢散在屋里，一切都安稳得不像话。
她知道，未来的路还长，从乡村到城市，从知青到大学生，他们要学的还有很多。但只要身边有他，有这枚有点松的银戒指，有此刻稳稳的拥抱，就没什么好怕的。
就像这漫漫长夜，总会等来天亮；就像那些吃过的苦，终究会酿成此刻的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