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中的西市,胡麻饼香气混着波斯香料飘荡。红线女指尖抚过青鸾镜裂痕,忽然触到镜背某处凹凸——原是幼时刻的歪扭小字\长乐永康\。她眼眶蓦地发热,十五年前的上元夜,七岁的自己正与空空儿在这条街追逐,那小子偷了阿娘的铜镜,说要给上面刻\天下第一侠\。
\师姐看这个!\记忆里的小空空儿举着破纸鸢,竹骨是他从慈恩寺经幡抽的细竿。两人翻进平康坊后院,踩着歌姬遗落的胭脂盒学轻功。最甜的当属永兴坊王婆的蔗浆浇雕胡饭,空空儿总把自己那份偷埋半碗在槐树下,说要等长大娶媳妇时挖出来贺喜。
寒露那日拜师,孙十娘的药杵敲得石板迸星。 \左手《千金方》,右手诛邪剑!\师父将红线女浸入混着蝎毒的艾草汤,把空空儿倒吊在终南山冰瀑下。最苦莫过背错穴位时,师父竟用金针将《黄帝内经》生生刺入皮肉。红线女至今记得,空空儿为替她顶罪,在雪地赤膊练\七星步\三天三夜,脚下血印汇成北斗图形。
及笄那年,两人夜盗吐蕃密函失手。空空儿胸口中箭仍嬉笑:\师姐快走,我包袱里还藏着王婆的雕胡饭...\红线女背他杀出重围,青鸾镜从此多了道裂痕。那夜孙十娘边疗伤边落泪,药杵却敲得更狠:\慈悲心肠,雷霆手段,少一样都是送死!\
\发什么呆?\现下空空儿的声音将红线女拽回现实。他正用星宿钉在宫墙上刻阵,侧脸映着月光,竟与当年冰瀑下少年重叠。红线女忽然扯住他衣袖:\等平了这乱,回终南山把雕胡饭挖出来吧。\
空空儿指尖一颤,钉尖在砖石划出歪扭笑纹:\师姐那份怕是早成陈酿了。\远处更鼓骤响,两人同时跃向含元殿飞檐。夜风中,当年埋饭的槐树似在沙沙作响,叶声混着旧日誓言:\愿以肝胆照山河,不教胡马度长安。\
破晓时分,他们追踪至废弃的译经院。空空儿忽然从焦土里扒出半块陶片——正是儿时打碎的药钵残片。红线女以镜照之,裂痕中竟映出孙十娘临终景象:老神医将毕生功力凝成金针,刺入他们后颈要穴。\原是如此...\她抚着颈后朱砂痣轻笑,泪珠坠地时,焦土忽生忍冬藤,花开如当年药圃。
\师姐,乾坤未定呢。\空空儿甩出链子枪,枪头挂着的正是王婆旧年卖的五毒香囊。晨光中,两人身影与记忆里偷糖糕的小贼渐渐重合,唯陌上少年已执干戈卫社稷。大明宫檐角铜铃忽奏《破阵乐》,恍若师父药杵敲击石板的铮鸣。
戌时三刻,靖安司暗室内烛火摇曳。李晟的玄甲倒映着沙盘上的长安微缩图,他指尖正点在兴庆宫龙池方位:\三日前,龙池锦鲤翻白七百尾,司天台监称星孛入太微。\说着突然抓起把铁蒺藜洒向沙盘,铁刺精准嵌入各坊水渠节点,\刺客若用毒,必从此处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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