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宾的值房,熏香袅袅,暖意融融,与包拯身上带来的外面寒气形成鲜明对比。紫檀木大案后,张大宾放下手中的茶盏,目光温和地落在包拯身上,那眼神,像一个宽容的长辈看着不懂事的子侄。
“希仁啊,”他开口,声音醇厚,带着一种推心置腹的恳切,“坐。”他指了指下首的梨花木椅。“我知道你心里憋着一股劲。年少气盛,想做事,想求个明白,这都不怪你。”他轻轻叹了口气,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案上一方温润的端砚,“只是,官场沉浮,有些事,牵扯之大,背后的水深浪急,非你我能想象,更非你我现在这个位置能够触碰。”
他抬起眼,目光似乎能穿透包拯平静的表象,直抵内心:“码头那场火,是意外。那具焦尸,是命数。有些线头,扯开了,可能就是弥天大祸。听我一句劝,到此为止。安安分分做好你这‘救火’的本分,来日方长,未必没有重返正途的机会。我这是……为你的前程着想。”
前程? 包拯垂眸,看着自己官袍下摆干涸的泥点。三年前,我手持象牙笏,在金殿之上,直面天颜,弹劾他外戚干政,结交边将,其心可诛。那时,我的前程是青云路,是朗朗乾坤。如今,我成了他麾下最微末的卒子,一个与灰烬余烟为伍的“救火队长”。这究竟是命运跟我开的一个残酷玩笑,还是他……从一开始就精心设计好的囚笼,只为将我这颗不安分的棋子,牢牢钉死在这肮脏的角落里?
一股混杂着愤怒、屈辱和冰冷决绝的情绪,在他胸腔里翻涌,几乎要破壳而出。但他只是将双手在袖中缓缓握紧,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用那细微的刺痛维持着脸上近乎麻木的平静。
他站起身,对着张大宾,深深一揖,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下官……谨遵大人教诲。定当恪尽职守,安分守己。”
他退出值房,走在冰冷的廊下。外面的天光透过高窗,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那看似顺从的躬身,不是屈服,而是拉满的弓弦,在阴影里积蓄着力量。
次日,一封措辞严谨、引经据典的公文,从潜火队发出,直送汴京府衙并抄送相关坊市。公文援引《营造法式》及历年御批防火诏令,郑重指出,包括“忘忧阁”在内的数家临河大型楼宇,存在“储油过量、通道堵塞、灯烛管理松懈”等重大消防隐患,为保汴京安宁,防患于未“燃”,需即刻进行“突击查验,以儆效尤”。
理由冠冕堂皇,无懈可击。
午后,包拯亲自带队,展昭率数名潜火兵丁紧随,一行人穿着半旧的号服,扛着防火叉、太平桶,径直闯入了一片笙歌的忘忧阁。
“官府查检火患!闲杂人等避让!”展昭一声低喝,如同闷雷,瞬间压过了丝竹靡靡之音。龟公和管事试图上前阻拦,被展昭一个冰冷的眼神逼退。
包拯不理前厅的骚动与那些惊愕或不满的目光,目标明确,直扑后厨与仓库区域。他手持铁尺,这里敲敲,那里捅捅,检查堆放的柴薪,查看油罐的密封,目光锐利如鹰隼。
“此处油料堆积,过于靠近灶火,不合规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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