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青竹:(沉默良久,最终从腰间解下一枚玉佩,推过来)“持此玉佩,可调动唐门在江南的所有暗桩。但有两个条件。”
“请说。”
“第一,解药配方我可以给,但蝎草无解,只有‘清心散’可延缓毒发发作。配方在此——”她又从袖中取出一张药方,“但其中三味药材,只有唐门药堂有库存。你需要,得自己去取。”
公孙策接过药方,快速扫过。他的大脑已在瞬间完成药材配伍分析——可行,但有一味“冰魄兰”用量异常,是标准处方的三倍。这是唐门的保险:如果你敢用配方对付唐门,过量冰魄兰会致人瘫痪。
他点头:“可以。”
唐青竹:“第二,唐门帮你,但也要‘帮’唐门——我们需要知道,你在江南查案的所有进展。不是结果,是过程。”
公孙策:(平静地看着她)“可以。但我也要加一个条件。”
“说。”
“唐门在江南的人,要完全听我调遣。包括你。”
唐青竹的瞳孔微微收缩。这是她没预料到的——公孙策不仅要资源,还要控制权。
“如果我说不呢?”
公孙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汴河夜色:“那么三天后,这封信的抄本会出现在唐门宗主的书桌上。而同时,霹雳堂会收到另一封信,告诉他们唐门正在查三年前的货队遇袭案,并且……已经锁定了几个嫌疑人。”
他回头,眼神在昏暗的灯光里深不见底:
“唐姑娘,江湖讲究恩怨分明。但朝堂讲究……利益权衡。现在,你我之间,是朝堂的玩法。”
画舫再次陷入寂静。
最终,唐青竹也站起身,微微欠身:
“唐门江南暗桩七十二人,随时听候先生差遣。”
公孙策点头,收起玉佩和药方,走向舫门。下船前,他忽然回头:
“唐姑娘。”
“嗯?”
“茶凉了。下次换‘明前龙井’,水温八十五为宜。”
他说完,踏过跳板,消失在夜色中。
唐青竹站在舫内,看着那杯凉透的茶,许久,她端起杯子,一饮而尽。茶很苦,但她的嘴角却浮起一丝笑意。
“公孙策……”她低声自语,“你最好真的能找到凶手。否则——”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腰间——那里藏着一排细如牛毛的毒针。
“否则,唐门的债,不好欠。”
两日后,开封府书房,深夜
包拯看着桌上摆开的三样东西:霹雳堂铁牌、唐门玉佩、清心散药方。烛火在他脸上跳动,额前的月牙疤痕在阴影里若隐若现。
公孙策站在对面,汇报完毕,等待问询。
包拯:(手指抚过铁牌表面的雷纹)“雷啸风的死,你有多少把握?”
公孙策:“七成。现有证据链:一,雷啸风失踪前三个月,频繁接触江南漕运衙门官员;二,他押送的那批火器,最终出现在黑市,买家是辽国商人;三,他尸体发现地,上游五十里处,有一座属于赵转运使的私家庄园。”
他顿了顿:“而赵转运使,是八王爷的人。”
包拯的手指在听到“八王爷”时停顿了一瞬。这个细微的动作被公孙策捕捉——包拯知道这条线有多危险。
包拯:(拿起唐门玉佩,对着烛光看)“唐青竹要全程监控,你怎么应对?”
公孙策:“将计就计。我会给她真实的调查进展,但关键证据和推理过程,会做两份——一份给她,一份留存。同时,利用唐门的网络反查,摸清唐门在江南的真正目标是什么。”
包拯:(放下玉佩,看着公孙策)“你在冒险。”
公孙策:“风险可控。霹雳堂要报仇,唐门要自保,他们的利益在现阶段与我们一致。分歧点在于真相揭晓后——如果凶手是朝廷重臣,霹雳堂会不会硬碰?如果唐门发现背后是皇室,会不会退缩?”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点在江南位置:
“但粮食亏空案必须查。七成军粮霉变下毒,涉及的不只是贪腐,是动摇国本。现在北疆局势紧张,若前线断粮,雁门关守不住。届时辽国铁骑南下,死的不会是几个贪官,是万千百姓。”
包拯沉默良久。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左臂又开始颤抖,他不得不用右手握住。
“公孙先生,”他背对着说,“你知道我最怕什么吗?”
公孙策:“怕真相太残忍,怕正义太昂贵,怕我们拼尽一切,最后发现……改变不了任何事。”
包拯回头,眼中有一丝惊讶,随即化为苦笑:“你总是这么……直接。”
公孙策:“数字不会说谎。根据过往案例,涉及皇室宗亲的重大案件,最终能彻查到底的,不足三成。其中凶手伏法的,不足一成。而我们这次面对的,可能是八王爷——今上唯一的皇叔,太宗皇帝最疼爱的儿子。”
他顿了顿:
“所以大人,我需要您的授权——不是开封府的授权,是‘隐刃’的授权。必要时候,我们可以用……非常手段。”
包拯走回桌前,拿起乌木杖,双手握紧,像是从杖身汲取力量。许久,他开口,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像刻在石头上:
“查。一查到底。”
“无论牵扯到谁?”
“无论牵扯到谁。”
“如果最后发现……”
“那就发现。”包拯打断他,抬眼,眼中是公孙策从未见过的决绝,“六年前那一剑没杀死我,就说明老天还想让我做点什么。如果这次查案会要我的命——”
他顿了顿,笑了:
“那就当是还六年前欠的债。”
公孙策深深看了他一眼,躬身:“明白了。”
他收起三样东西,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包拯叫住他:
“公孙先生。”
“大人还有吩咐?”
“保护好雨墨。”包拯的声音有些干涩,“江南……是她的故乡。”
公孙策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他知道这句话的分量——包拯在提醒他,雨墨的身世之谜可能也藏在江南的某个角落。而那个真相,可能是他们所有人都承受不起的。
“我会的。”他说。
门关上。书房里只剩包拯一人。他慢慢坐下,左手颤抖着展开一张纸——那是雨墨今早交上来的机关设计图,一把改良的连弩,旁边有一行小字:“给展护卫防身用。”
他的手指抚过那行字,久久未动。
窗外,更夫敲响了四更。
天快亮了。
但有些人,注定要走进更深的黑暗。
三日后,公孙策带着雨墨秘密南下江南。展昭留守汴京,继续追查军械案,但他左腿的伤限制了行动,不得不更多依赖红姨的镖局网络。
七日后,霹雳堂江南分舵开始频繁调动,大量火器被秘密运往几个关键地点——常平仓外围、漕运衙门附近、赵转运使的庄园周边。
十日后,唐门在江南的暗桩全部激活,开始收集二十年内所有与粮食、漕运、药材相关的异常事件报告。其中一份报告提到:十八年前,江南首富柳家灭门前三个月,曾大量收购蓝蝎草,用途不明。
同一日,雨墨在苏州老宅的废墟里,找到半块烧焦的玉佩。玉佩拼合后,背面是一个完整的“柳”字。
她把玉佩藏在怀里,没有告诉任何人。
包括公孙策。
江湖的水已经搅动。而尺子,正在缓缓沉向深渊。
没有人知道,量出来的会是多深。
也没有人知道,握尺子的人,还能不能浮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