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拯紫袍下摆沾着干涸的泥点,额间月牙因连日奔波显得黯淡。骑一匹青骢马,马鞍侧挂着一个不起眼的旧书箱(内藏官印与密文)。指甲缝里有墨迹——昨夜在驿站改写公文至深夜。
表面从容,内心紧绷如弓弦。知道自己是诱饵,但更清楚诱饵稍有不慎便成死饵。每处险情都在他计算中,但计算无法消除身体本能的警戒。
展昭玄衣下穿着软甲,手腕束着牛皮护腕(藏有袖箭)。马背行囊里除了干粮,还有三包金疮药、一捆浸过药油的绷带。眼底有血丝,睡眠极浅,风吹草动即醒。
全神贯注如猎豹。将沿途地形拆解为无数个攻防点,脑中反复演练遇袭时的应对方案。对包拯有超越职责的敬重,这种敬重转化为近乎偏执的保护欲。
公孙策改穿灰布儒衫,作游学书生打扮。玉骨折扇换成普通竹扇,扇面题着俗艳的山水画。背篓里装着药材和杂书,最底层夹着毒经与暗器图。
享受智力博弈的冰冷快感。清除间谍对他而言如同解一道复杂方程,需要精准、优雅、不留痕迹。对雨墨既有师长的考校之心,也有对后辈潜力的隐隐期待。
雨墨荆钗布裙,脸上刻意点了些雀斑,扮作采药女。背篓里是真药材,但底层夹层藏着特制竹筒(可喷射迷烟)、细钢丝(绞杀或攀爬)、毒粉包。左手腕的檀木算珠换成普通麻绳,但绳结是特殊的记忆密码。
实战的紧张与兴奋交织。将公孙策的每句教导转化为具体操作步骤,同时强迫自己观察环境细节——这是她独有的梳理信息的方式。
官道岔口 · 晨雾弥漫
晨雾如牛奶漫过官道。路边茶棚,幌子破旧,灶上大锅冒着可疑的灰白热气。
展昭勒马,鼻翼微动:“大人,茶里掺了‘睡海棠’,量足能放倒一头牛。”
包拯下马,掸了掸衣袖:“既是特意备下的,不饮倒显得失礼。”他走向茶棚,声音不高不低,“老丈,两碗茶,要烫的。”
棚内老汉佝偻着背,眼睛却过于灵活:“客官稍等……”递茶时,拇指刻意在碗沿一抹——极其隐蔽,但展昭看到了。
展昭突然伸手扣住老汉手腕,“咔嚓”轻响。“袖里藏毒针,腕骨发力不稳——你不是茶倌。”他声音平静,“辽国‘夜枭’外围,专做路边生意,代号‘鹧鸪’,对么?”
老汉脸色骤变,另一只手猛拍灶台。大锅轰然炸开,滚烫热水裹着毒粉四溅!
几乎同时,展昭已扯下披风一旋,如乌云罩下,挡住大部分毒水。左手巨阙剑未出鞘,用剑柄重重砸在老汉喉结下方三寸——那是致昏穴,力道精准。
老汉瘫软下去。
包拯站在原地,连衣角都未动,只是看着展昭:“留活口?”
“已卸了下颌,防止咬毒自尽。”展昭蹲下,从老汉衣领内层扯出一片薄如蝉翼的羊皮,上面用密文标注着数个地点和时间。“他们在沿途设了五处拦截点,这是第一处。”
包拯接过羊皮,对着晨光细看:“时间掐得很准……看来我们出发的消息,漏得比预想还快。”他抬眼望向来路,雾气深处仿佛有眼睛。
“要改道吗?”展昭问。
“不改。”包拯将羊皮收入袖中,“改了,他们如何知道饵还在钩上?”他翻身上马,“给开封传讯:第一条鱼已触网,饵料消耗一成。”
展昭吹了声口哨,一只灰隼从天而降。他将微型信筒绑在隼腿上,扬手放飞。灰隼没入雾中,无声无息。
清河镇 · 午时
清河镇最大的绸缎庄“云锦绣”,后院账房。
公孙策扮作收购旧书的书生,雨墨挎着药篮跟在一旁。伙计引他们见账房先生——一个五十许的干瘦男子,戴水晶眼镜,手指纤白,但右手虎口有极淡的茧(长期握兵器留下)。
“听闻先生藏有前朝《货殖列传》注本,学生愿高价求购。”公孙策拱手,姿态谦恭。
账房先生从镜片后打量他,慢条斯理:“书生也看商贾之书?”他说话带极轻微的北地口音,将“书”说成接近“舒”的音。
公孙策笑:“治世之道,亦在通货殖。”他看似无意地用手指在桌面轻敲一段节奏——三短一长,是辽国某暗部的确认信号。
账房先生瞳孔微缩,但面色不变:“既如此,内室有几卷旧书,请随我来。”
内室门关上瞬间,雨墨动了。
她没有看账房先生,而是迅速扫视房间:书桌右上角砚台偏了三度(有人动过);书架第三层《礼记》书脊有新鲜指纹;窗台盆栽泥土微湿——今早未下雨。
“先生不是江南人吧?”雨墨忽然开口,声音清亮,“江南人沏茶,水温控在八十度,您这壶,”她指了指小炉上的铜壶,“水已沸透,是北地喝砖茶的习惯。”
账房先生手指僵住。
公孙策叹道:“‘鹧鸪’失联,你们便该警觉撤离。可惜,贪功。”他竹扇“嗒”地展开,扇面山水画中,某处墨迹突然飘出极淡青烟。
账房先生疾退,袖中滑出匕首,但腿一软——烟雾已随呼吸入肺。“唐门……‘春困’……”他嘶声道,视野开始模糊。
雨墨已闪到他身后,细钢丝无声套上脖颈,但未收紧。“谁是你的上线?镇里还有几个同伙?”她问话语调平稳,像在问药方。
“你……休想……”账房先生咬牙,舌尖欲抵后槽牙(藏毒)。
雨墨手指在他耳后某处一按,那人下巴顿时脱力。“义父教过,辽国死士藏毒七处,后槽牙最常见。”她从他口中挖出一枚腊封毒丸,仔细用手帕包好,“证据一。”
公孙策赞许地点头,但未出声。他快速搜查房间,从《礼记》中抽出几张密信,从地板暗格取出一小箱金锭(辽国铸造)。“清理痕迹,半炷香时间。”
雨墨将账房先生绑好,塞住嘴,拖入地窖(那里早有其他“货物”)。她撒上特制药粉消除气味,重新摆正砚台,调整盆栽泥土湿度,甚至用随身带的小熨斗(伪装成采药工具)熨平地毯上的压痕。
离开时,公孙策在门缝夹了一片极薄的香囊片。“十二个时辰后散发异味,邻居会以为尸体腐烂,报官。”他对雨墨解释,“官府介入,此地便彻底废了。”
走出绸缎庄,阳光刺眼。雨墨深吸口气,手指微颤——第一次亲手处置间谍。
“怕了?”公孙策问,目光看着街对面卖糖人的摊子。
“不。”雨墨握紧药篮带子,“只是觉得……人命如此轻贱,为几锭金子就能卖国。”
公孙策买了个糖人递给她:“不是金子。是野心,是妄念,是以为能偷天换日的愚蠢。”他顿了顿,“记住这种感觉。它会让你在下次动手时,更冷静,也更坚定。”
栖霞山道 · 黄昏
山路狭窄,一侧峭壁,一侧深渊。夕阳将岩石染成血色。
展昭忽然勒马:“太静了。连鸟叫声都没有。”
话音未落,头顶传来碎石滚落声。
“大人贴壁!”展昭厉喝,同时拔剑。巨阙剑光如匹练斩出,将第一块磨盘大的滚石劈偏方向,巨石擦着包拯马鞍滚落深渊,带起一串火星。
但更多的石头轰然落下,大小不一,封死了前后路。
峭壁上方传来弓弦声。三支箭呈品字形射向包拯,箭簇幽蓝——淬毒。
展昭剑舞成圆,磕飞两箭,第三箭用剑身侧拍,改变方向钉入岩壁。他足尖一点,竟借力纵身向上攀了数丈,剑光再闪,上方传来惨叫,一具尸体坠落。
但伏击者不止一人。更多箭矢射下,同时有人从前方山路拐角杀出,黑衣蒙面,刀光狠辣。
包拯已下马,背靠岩壁,从书箱侧袋抽出一柄短尺——非普通尺,尺身乌沉,边缘锋锐。他格开劈来的一刀,动作简洁如判官勾笔,顺势尺锋划过对方手腕,筋断血溅。
“大人,向前突围!后方路已断!”展昭从上方跃下,肩头插着一支箭——他徒手折断箭杆,面不改色。
包拯看他一眼:“中毒了?”
“皮肉伤,箭上只是麻药,剂量一般。”展昭撕下衣襟扎紧伤口,动作麻利,“前方七人,后方箭手至少五个。我开路,您跟紧。”
“不。”包拯却看向坠崖那具尸体,“他们拖延时间,必有后手。你听——”
远处隐约传来马蹄声,沉重整齐,是军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