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一缕晨光照亮淬火池时，三人蜷缩在缝纫机改造的通风设备旁。赵红英用顶针敲击自锐金属样本，声波在塑料气囊表面形成同心圆：这是俺们村驱鸟的土法子，没想到能测气体流动。沈雪梅的圆珠笔在病历本背面计算压力值，公式里混着中医的五行符号。
红星厂技术科的人马来查岗时，只看到二十台嗡嗡作响的缝纫机，和贴在墙上的《安全生产守则》——字迹用铁蒺藜蘸桐油写成，每一笔都刻着村办厂的麻线纹路。齐铁军躲在仓库里，用红糖水在塑料布上绘制分子结构图，手电筒的光斑里，1979年的蚂蚁正沿着甲醛的化学式搬运糖晶。
清明那天的雨丝裹着金属粉末，在红星厂档案室的玻璃窗上织出蛛网。沈雪梅举着辐射仪冲进资料库时，发现苏联技术图纸的空白处爬满菌丝状的纹路——正是村办厂麻袋记账法的翻版。赵红英的鞋印留在窗台，湿漉漉的麻绳缠着半截断裂的菌丝，像条褪色的dna链。
齐铁军蹲在运河边，看着菌丝攀附排水管逆流而上。他用绣花针挑起一缕样本，月光下竟看到1979年广交会的订单编号在菌丝内部闪烁。赵红英的镰刀突然劈开水面，斩断的菌丝喷出荧光黏液，在河面拼出淬火池的轮廓。沈雪梅的听诊器贴上潮湿的河岸，捕捉到地底传来的、与流水线同步的震动节拍。
明天开始，赵红英在雨中甩干枣红色头巾，所有产品打上中毒标记。沈雪梅的白大褂吸饱雨水，沉甸甸地裹住她单薄的身躯：这不是耻辱标记，是技术革新的疤。齐铁军望着两人在雨幕中渐行渐远的背影，恍惚看见二十三年后某座纪念馆的青铜雕像——一个攥着缝纫机针头，一个握着听诊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