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淬火炉前的证词

哈尔滨锅炉厂淬火车间的白炽灯在寒风中摇晃，赵红英的翻毛皮鞋碾过满地冰碴。二十根报废轧辊堆成铁山，表面裂纹在低温中发出瓷器般的脆响。沈雪梅的白大褂裹着棉袄，听诊器按在轧辊裂口：应力频率和伪满钢厂的磁场数据完全同步！

齐铁军蹲在自制电渣炉旁，炉膛蓝焰将满洲制钢所的日文图纸映成鬼火色。他手中的俄汉词典突然自燃，火焰在特殊添加物的词条上烧出焦痕——那正是王德顺临终前攥着的尘肺病诊断书编号。赵红英的扳手砸向控制台：把轻工所的人叫来对质！仪表盘爆出的电火花在空中组成康德十年的日文字样，那是伪满钢厂最后一炉钢的浇铸日期。

松花江冰面上凿开的探坑冒着白气，打捞队的绞盘吱呀作响。赵红英的军用手电扫过冰层下的沉船轮廓，锈蚀的船舱里整箱特种钢锭泛着幽蓝。沈雪梅的圆规尖刮取样本，金属碎屑在零下三十度中爆出火星，竟在空中拼出哈尔滨锅炉厂1958年的生产批号。

这就是诅咒的源头！打捞队长老马的羊皮袄沾着冰渣，他抖开泛黄的航运日志：1945年8月沉船，载的全是给关东军的军械钢！齐铁军的应力检测仪突然黑屏，表盘裂纹走向与钢锭纹路重合。赵红英抡起冰镐砸向冰面，飞溅的冰晶在月光下显影出满洲制钢所董事会的合影，每个日本人的领针都对应着合作产品的裂纹节点。

黑龙江日报社的印刷机滚烫发红，《尘肺病首入劳模评定标准》的标题在铅字盘间跳动。总编老郑的眼镜蒙着油墨：轻工所买下了整个中缝广告位！沈雪梅突然将x光片塞进打样机，王德顺的肺叶阴影与伪满钢锭的应力纹在新闻纸上重叠。赵红英的劳保手套拍在样刊上，机油将无私奉献的铅字染成狰狞的裂纹状。

齐铁军撞开暗房的门，显影液里的合作产品照片正浮现满洲国徽的水印。他抓起定影剂泼向轻工所的广告胶片，化学品反应瞬间烧穿质量达标的承诺，露出底层1943年的冶炼参数表。窗外风雪呼啸，排字工人呵气暖手的白雾里，王德顺的咳血声通过厂区广播传来，像把生锈的锉刀打磨着时代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