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简单。
纲手缓缓地、缓缓地收回了手。
那股被“吸走”一丝的异样感,让她原本已经死寂如古井的心湖,泛起了一圈她自己都未曾察知的涟漪。
她什么也没说,也没有再看他。
她只是沉默地站起身,高挑的身影在昏黄的灯光下投下长长的影子。
她摇摇晃晃地走向房间的另一头,那是厨房的方向。在一阵叮叮当当的翻找声后,她走了回来。
“啪嗒。”
一个盛着些许米饭的粗陶小碗,和另一个盛着清水的碟子,被轻轻地放在了他面前的地板上。
米饭是冷的,甚至有些发硬。清水也只是普通的凉水。
但对于此刻的他而言,这无疑是天底下最美味的珍馐,最甘甜的琼浆。
做完这一切,纲手便不再理会他,转身回到桌前,重新拿起一瓶未开封的酒,“啵”的一声打开,仰头便灌了一大口。
辛辣的酒液顺着她的嘴角滑落,滴落在她胸前的衣襟上,她却恍若未觉,再次回到了那个自我封闭的、悲伤的世界里。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无意识的举动。
但……她许可了。
她许可了这个不速之客,留在她的世界里。
“活下来了……”
他看着眼前的食物,心中涌起一股劫后余生的狂喜。
他再也顾不上其他,一头扎进碗里,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冰冷、干硬的米饭,此刻却带着一股生命的香甜。他吃得又快又急,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哼哧”声,小小的身体因为用力和激动而微微颤抖。
几口扒完米饭,他又将头埋进水碟里,“咕咚咕咚”地喝着清水。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顿饭。
一顿来自传说中的三忍、木叶公主亲手给予的饭。
吃饱喝足,一股强烈的困倦感排山倒海般袭来。身体的能量得到了补充,精神的弦一放松,他便再也扛不住了。
他知道,眼前这个女人很危险,她的情绪就像一座随时可能爆发的活火山。
但他也知道,在这冰冷的雨夜,这间充满了悲伤与绝望的屋子,却是他目前唯一的……庇护所。
更何况,她身上那股“悲伤”的味道,对他而言,就像是最高级的营养品。
离开她?
不。
他不仅不能离开,还要想办法……待在她身边。
这既是生存的本能,也是一种穿越者的深思熟虑。
他晃了晃圆滚滚的身体,没有选择远离这个危险的女人,也没有不知死活地去打扰她。
他只是本能地,也是策略性地,挪到了离纲手脚边不远处,一个相对干净的角落。
那里没有碎玻璃,没有酒渍,只有冰冷但平整的木地板。
他蜷缩起身体,将脑袋埋进自己毛茸茸的肚子里,找到一个最舒服的姿势,在浓郁的酒气和更浓郁的“悲伤”气息的包裹下,沉沉地睡了过去。
意识彻底沉入黑暗前,他听到了纲手又一次无意识的呢喃。
“断……绳树……”
声音依旧破碎,但这一次,他听着,却不再感到那份刺骨的冰冷,反而生出了一丝……安宁。
整个房间,依旧是那副末日般的景象。昏暗,凌乱,充满了令人窒息的绝望气息。
金发的女人趴在桌上,被空酒瓶与痛苦的回忆包围,如同身处深渊。
而在她脚下不远处的角落里,那个小小的、黑白分明的毛球,正随着均匀的呼吸,一起一伏。
它像是一滴不小心滴入浓墨中的牛奶,突兀,却又醒目。
它成为了这片死寂的黑暗中,唯一的、具有生命力的暖色调。
一个破碎的灵魂。
一个神秘的来客。
在这个大雨滂沱的夜晚,以一种最沉默、最奇特的方式,达成了一种无声的共生契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