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玲去世后的两个月,曹兰英给蓉蓉批了一段假,让她好好养身体,也缓缓情绪。
可蓉蓉并没有让自己闲下来,每天在家里,依旧捧着书本坐在窗前,日子一到下午,就能看见她坐在椅子上,膝头摊开笔记本,低头写写画画。
那是一本被翻得卷了边的《精神病学概论》,旁边还摊着厚厚一本《内科学》,有时候我下班回家后还看见,她还会拿铅笔在空白处画个小图,或者用小字记下新学到的名词。
她总是学得很快,也记得很快,像要和谁比赛似的。
吃完晚饭后,我们便会一起在家里学习。
她会抬头看看窗外院里的桂花树,揉揉酸胀的脖子,再抿一口早已凉透的茶。
屋里光线很暗,她却舍不得开灯,说是要省电。
可她的眼圈却因为长时间用眼变得发红,我好几次劝她休息,她总是摇摇头,说:“再看一会儿,就一会儿。”
廖岩和张熙臣都不放心,买了很多灯泡,说是“赞助”我俩的深夜学习。
周晴几乎每天都会来看望蓉蓉。
她是小学老师,本就下班早,下课铃一响就急匆匆赶来,有时手里还提着布袋。布袋里装的不是她的课本,就是几个青椒或者一小罐煲好的莲藕排骨汤。
她每次进屋都笑着说:“看看我今天又给你带了啥。”
蓉蓉也总会笑着接过来,轻声说声谢谢。
屋子里气氛也因此多了点生活的热气。
周晴做菜的手艺一般,但做鱼和煲汤堪称一绝。
她也总会挑晚上最凉快的时间来,那时我们仨就坐在小木桌旁,边喝汤边聊聊白天的事。我最喜欢听她说学校里哪个学生又调皮了,又罚了谁写检讨。
今天下午,我刚换好衣服准备下班,苏文丽忽然走到我跟前:“蓉蓉怎么样?我想和你一起回家去看看她。”
我一愣,但还是点头答应了。
路上她话不多,只是轻声问了几句蓉蓉最近情况。
推开家门的时候,蓉蓉正坐在靠窗的书桌旁,翻看她最爱的那本《精神病学概论》,听到动静,她立刻转过身来,脸上露出一抹久违的笑容:“苏姐!”
苏文丽也笑了,走过去打量她:“瘦了一圈啊,得好好补补。”
说着,把手里的包放下,从里面拿出一只用草纸包着的整鸡,递过去,“这是我专门买给你的,炖着吃。”
蓉蓉接过来,声音里透着点鼻音:“谢谢苏姐,熙臣最会熬鸡汤了。”
“身体怎么样了?”苏文丽关心地问。
蓉蓉把鸡放在桌上,慢吞吞坐下:“比之前好些,就是偶尔走路会觉得很累,有时候还会突然喘不上气。”
“那是气血还没养回来。”苏文丽叮嘱,“要多喝点红枣水,也别熬夜。”
蓉蓉点头,轻声笑了笑:“嗯。”
屋子里一时静下来,隔壁有人在晾衣服,竹竿磕在窗沿上,发出轻轻的咚咚声。
过了会儿,蓉蓉又问:“苏姐最近还好吗?”
苏文丽沉默了几秒,像是在斟酌要不要说,最后还是开了口:“其实……这次来,是有件事要和你俩说。”
“我和院里递交了辞职申请。”
“什么?”我和蓉蓉几乎同时惊呼。
苏文丽低声说:“很早之前,我就觉得医生这行不适合我,是你们俩让我又撑了两年。但现在,我想换个环境。我申请了卫生局的文职工作,月底就要过去。”
蓉蓉怔了很久,才露出一点点笑意:“好事啊,去做你喜欢的。”
我也说:“是啊,不过以后可见不到你了,真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