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时语塞。
是啊,我怎么知道“何小棠”之前在哪儿生活?
见我迟疑,郭蓉蓉开口解围:“芳芳,人家同志的事你少打听。”
“没关系。”我笑着说,赶紧找理由搪塞过去,“我以前也打了饭带回家吃。宣讲任务紧,我得准备下一场宣讲的资料。常没时间坐下来吃。”
“哇,连吃饭时间都用来工作,真是太了不起了!”郭芳芳满脸崇拜。
“芳芳,你不上学吗?”我趁机问道。她看上去也就十五六岁,却已是村里的纪律委员。
“哪有学上啊。”郭芳芳笑道,“小学毕业后就出来闯了,和三姐一样。”
“不是早就推行义务教育了吗?”我脱口而出。
历史书上不是写60年代就开始推行义务教育了吗?
“是推行了,但太贵了。”郭芳芳说,“一年级的杂费8元,代办费6元,体检费0.6元。我们村本来就没有学校,最近的也得来石羊村,这边有个小学。我还得住宿,电费和宿舍费要2块3,伙食费最贵,一月得花7块5。全加起来,二十多块呢。”
我心中一震。二十多元——在2025年不过一杯网红奶茶的价格,在那个年代却是一个家庭不敢轻易动用的开支。
“学费还是爸妈和三姐凑的。”她轻声说,郭蓉蓉也默默点头。
我看着她,脑海中又浮现出病床上日渐消瘦的四姨婆。
如今再看眼前这个十五六岁的女孩,瘦瘦小小,手腕像竹枝一样细,尽管神采奕奕,却还是让我隐隐担心。
我忍不住说道:“芳芳,你太瘦了。一定要多吃点啊。”
郭芳芳笑了起来:“我从小就这么瘦,三姐知道。”
“可不行,身体最重要。”我仍旧不放心地说了一句,“多吃点,菜再夹一些。”
“听小棠的。”郭蓉蓉也笑着接话,夹了几块红薯给她妹妹。
我一边吃着那清淡的炒芹菜,一边看着对面的两姐妹,她们低声说笑,一个递筷子,一个抢着添汤,眼神里全是熟悉与亲昵。
脑海中又想起了晚年的外婆和那时候已经病重的四姨婆。两人坐在小院里晒太阳。外婆剥着瓜子,四姨婆靠在椅子上打盹儿。
而如今,坐在我对面的两个年轻身影,又似是她们的倒影。
四个背影,就这样交织重叠在一起。
就在此时,一个人急匆匆跑进食堂,低声在村长耳边说了几句。村长脸色一变,放下筷子起身:“同志们先吃,我有点事。”
“村长,怎么了?”郭蓉蓉问道。
“是村头陈叔家吗?”郭芳芳放下餐盘也站了起来。
村长点点头。
“发生什么事了?”我也跟着追问。
村长犹豫了一下,低声说:“他家的儿子,又疯了。”
“疯了?”我皱眉。
“唉,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几年总发作。”村长压低声音,“听说是被狐狸精附身,也有人说是吓着了……反正是疯病。”
“我们去看看?”我放下餐具站起身。
“别,几位同志是女同志,还是镇上来的,哪能去看这种事?疯病忌讳得很。”村长急急摆手。
“小棠同志可是高材生。”玉琴轻声提醒。
“疯病又不是感冒,哪是能看的?”村长摇头。
“谁说不能?”我抬头看他,“我们走。”
我话音落下,蓉蓉和玉琴也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