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今天村里宣讲的人是你啊?”那位女主人快步走来,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底碎花衫,下身是一条打着补丁的深色裤子,头发挽成一个发髻,脸颊微红,语气里透着几分懊恼,“我早该想到的!前几次我都去听了,讲的人都不是你,我还以为这次也是别人呢!”
蓉蓉笑着扑进他们怀里。
还是头一次看到外婆这副乖巧模样。此时她也只是在父母怀里撒娇的小丫头。
“爸妈,这是我们所里新来的高材生,何小棠。也是我邻居。”她转头看向我,眼里亮晶晶的。
“你好呀!”男主人爽朗地笑着朝我点头,眼神慈和,“这孩子,一看就机灵。”
“是啊,脸蛋白白净净,说话也文气。”女女人一边打量我一边说,眼里满是欣赏。
我站在原地,喉咙一阵发紧,鼻尖发酸,视线模糊起来。
这就是我的祖祖们了。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眼泪已经悄悄落下,划过脸颊,滴进了衣领。
“哎呀,这是怎么了?”女祖祖连忙走近几步,语气温柔地问,“你咋哭了呢,小棠?”
我摇摇头,没说话,只是慢慢走过去,一下子抱住了他们两个。
一岁时,男祖祖就去世了;两岁时,女祖祖也因摔了一跤,很快撒手人寰。
从我记事以来,从没有真正记住过他们的样子。每一次相见,都只是在清明时分的墓前。
只是听妈妈说,祖祖们很喜欢我。总是抱着襁褓里的我轻哄,或者安静地看我睡觉。
也听外婆提起过,他们最疼我妈妈,而我像极了妈妈,是他们最喜欢的小曾孙。
只是从没想过,有朝一日,我会穿越时间的缝隙,在这样的午后、在这样一户温暖的院子里,亲耳听见他们夸我机灵,说我文气,像是在补全我人生记忆中遗失的一角。
拥抱在当下的国情并不常见,但那一刻,我只想紧紧抱住他们。
两位祖祖被我抱住,明显愣了一下,身体都僵了僵。
“这是……?”男祖祖迟疑地看向蓉蓉。
女祖祖轻轻笑了,语气带着慈爱:“小棠这是想爸爸妈妈了吧?”说着,她伸出手,轻轻拍着我的背。
她的掌心温热、缓慢,是我记忆中久违的家。
我竟哭得更厉害了。
自从来到1963年这个突如其来的时空,我从未掉过一滴眼泪。而现在,眼泪像闸开了的水,再也止不住。
我听见蓉蓉在身后笑了,声音轻快带着调皮:“吓我一跳呢,原来小棠是想家啦。”
男祖祖也笑着接过话头:“那就把这儿当自己家。别见外,我去给你们俩丫头整点好吃的!想吃啥,尽管说。刚才我和她妈才吃过午饭,只有点剩饭了,我再去炒点菜。”
我松开手,红着眼圈擦了擦眼泪,勉强笑着说:“我不挑食,您二位做啥,我吃啥。”
一句话,把在场的人全都逗笑了。
院子里,笑声轻轻荡开,连屋檐上残留的雨珠,也仿佛被这笑意震得滴落下来。
厨房就在正屋旁边,是那种典型的老式灶房——三面土墙,低矮却结实。灶台是砖砌的,镶着一口黑亮的大铁锅。锅下是柴火灶,要自己劈柴、生火、添柴、控温,完全靠经验。
女祖祖麻利地把早上劈好的柴火堆在灶膛边,一根根递给男祖祖。她蹲着,不时往灶里添火,火光舔着锅底,发出“噼啪”的声音。
男祖祖则熟练地掌勺炒菜,手里那只大铲子,翻动间溅起阵阵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