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熙臣立刻坐直身子:“不会的,我们本来就是打算今天告诉大家的。”
康婶叹了口气,眼神里全是不舍:“真要走啊?”
我们一齐点头。
蓉蓉轻声道:“对不起,我们确实该早点和大家说。但一来都忙着工作交接,二来……确实不知道怎么开口,不知道怎么告别。”
康叔皱着眉:“可也该提前说呀,我们也好慢慢准备。小瑾之的生日快到了吧?岂不是连抓阄都赶不上了?我们东西都准备好了。”
听到这话,我鼻子一酸。
康叔康婶刚失去孩子不久,却还惦记着瑾之的周岁礼。
蓉蓉一向快人快语,可这次却沉默了,明显和我心情一样。
张熙臣替我们开口了:“谢谢各位长辈的厚爱。我们回安岳,也不是见不着。康梅姐不是就在安岳吗?以后来走亲戚的时候,还能找我们聚聚。”
他说完,还转头看着王赞明,颇有大哥哥的架势:“赞明,你得好好努力,早点长大,到安岳来看你几位姐姐。”
王赞明脸色有些低落,显然也被刚才的谈话影响了心情。
谈话间,李谦端着另一盆羊杂从厨房里出来,王赞明立马起身去厨房里端了一大盆豌豆尖出来。
桌子一下子被摆得满满当当。
王叔笑着挥挥手:“好了,不说这些了,开动吧。”
大家心情复杂,可热气腾腾的羊肉汤一端上来,气氛渐渐暖了。
舒云霆忍不住问:“叔,你刚刚笑啥?”
王叔哈哈一笑:“我就是想起你们刚来村子的时候,在我家吃坝坝宴。那时候杀猪,这时候杀羊。哈哈!”
屋子里爆发出几声笑声,可笑声里都有点酸涩。
抬头时,我发现康婶眼角闪着泪光,玉琴眼眶也红了。
我的也是,却不敢让泪掉下来。
廖岩忽然冒出一句:“什么时候来叔家,不杀点东西?”
这一句把大家逗笑了,我原本快掉下的眼泪都被生生逼了回去。
李谦见势,也赶紧添了一句:“那可不行,我岂不是要失业了?”
这一句话惹得王叔笑得前仰后合,屋子里的氛围终于轻松不少。
大家一边夹着羊杂,一边把豌豆尖放进汤里。
热汤沸腾着,绿色的叶子在乳白的汤水里翻滚,香味越来越浓。
我喝下一大口,羊肉的鲜香顺着喉咙直抵胃里,整个人都立马暖和起来。
迅速地给自己舀了第二碗,身体更是热得直冒汗。
大家边喝边聊,却谁也不提“告别”二字,但其实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是我们在响水沟的最后一次集体宴。
“厨房里还剩下好多汤,谁去把它喝了?”王叔站起来往厨房走去。
“喝不下了,我都出汗了。”舒云霆第一个回答。
“要不下面吧?这汤下面好吃。”我提议。
留着下面吧——这可是四川人对于美食的最高评价了。
康叔笑着夸道:“我看行,果然还是小棠懂吃的。”
面条很快好了。
一碗碗热乎乎的羊肉汤面久久弥漫在院子里,我的心头,也像被这滚烫的汤汁烫了一下,酸酸的、热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