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走廊尽头,那股白药水和消毒水混合的味道飘在空气里,让我突然有点恍惚。
五十年前的世界,爷爷还是个青壮年。
他站在我面前,穿着旧呢子大衣,头发梳得一丝不乱,眉眼里是年轻人的干净和朴实——全然不是我记忆里那个满头白发、说话慢吞吞的老人。
而我站在他面前,却是愧疚的。2025年年初的时候爷爷突发疾病去世了,一开始大家都没当回事,毕竟爷爷的身体一向很好,可病逝来势汹汹,前后不过三天,人就没了。而那时候我正在国外参加一个心理讲座,没来得及赶回来...
“小棠?”见我走神,季国盛伸手在我面前挥了挥。
“你们怎么来成都了?”他语气里带着久别重逢的惊喜,“调到军区医院了?”
“没,我们回安岳了,这次来成都进修三个月。”我刻意笑了笑,掩饰情绪,“今天第一天,就碰到你。”
“是啊,真巧。今晚你们有事没?”他问。
“晚上睡前得写个思想汇报,就没什么别的了。”蓉蓉告诉他。
“那来我家吃饭。”季国盛笑着提议。
蓉蓉愣了下:“你家?”明显有些犹豫。我知道她并不想见到他的堂哥季国生。
“对啊。”他笑着说,“到时候给你们介绍一下我媳妇和孩子。”
听他这么一说,蓉蓉放下心来。她侧头看我:“去吗?”
我毫不犹豫,重重点头。
我终于能见到我爸了。
不是五十五岁那个严肃寡言的中年人,而是——
一个不到两岁的小屁孩。
我心里突然像开了花似的热乎。
下班后,我迫不及待地拉着蓉蓉和办公室同事告别。我们走到医院楼下,果然看到季国盛已经在等着我们。
三个人一辆三轮车上路,他坐在我们中间,边骑边介绍他的孩子。
“大女儿叫季贤琼,满五岁了,儿子叫季贤科,年底就满两岁。”他说时带着笑意。
蓉蓉点头说:“大家的孩子还都差不多大。”
季国盛接着介绍他的媳妇:“我媳妇绣绣没有工作,在家带孩子。”
我心里一震——绣绣,奶奶的名字我早已在脑海中和他同时默念。
蓉蓉问:“你还不知道你是做什么的?”
“我在铁路局工作,经常忙不过来。”
到了家门口,就闻到饭香味扑鼻,还有孩子们的嬉闹声。
门一开,董绣绣正围着围裙忙碌,她看到我们进来,有些不知所措。
季国盛笑着介绍:“小棠、蓉蓉,是之前在响水沟认识的医生朋友。这就是我媳妇绣绣。”
董绣绣愣了一下,然后恭敬地说:“医生好啊,都是文化人。”她还招呼我们坐下,并给我们倒茶。
蓉蓉微微欠身,笑着回礼:“谢谢了,你太客气了。”两人客套着交谈。
我则目光落在眼前三十岁不到的董绣绣身上。我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总是温和柔弱的、让我给她做台湾卤肉饭、买元祖雪月饼的奶奶。
正当我沉浸在回忆里时,突然感到大腿被一个小小的手紧紧抱住——季贤琼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