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不知何时停了。
黎明的微光艰难地穿透浓密的林荫和尚未散尽的雾气,吝啬地洒落在这片饱受蹂躏的土地上。陷坑底部,积水混合着泥浆和暗红的血污,散发出一种令人窒息的腐败气息。
辰躺在冰冷的泥泞中,一动不动,脸色灰白得如同久埋地下的石膏,嘴唇泛着诡异的青紫色。呼吸微弱到了极致,胸膛几乎看不到起伏,只有偶尔喉间极其轻微的一次抽动,证明着那丝顽强的生命之火尚未彻底熄灭。
右腿不自然地扭曲着,肿胀发亮。肋下的伤口被泥水浸泡得边缘发白,隐隐有脓化的迹象。寒冷、失血、重伤、感染…任何一种都足以致命,此刻却叠加在一起,无情地吞噬着他残存的生命力。
那滴血液释放出的那一丝古老生机,如同在狂风暴雨中坚守的最后一点烛光,微弱却执着地维系着他与这个世界的最后联系,延缓着死亡的最终降临,但也仅此而已。没有能量,没有修复,只是最纯粹的“存在”的延续。
意识沉沦在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冰冷之中,仿佛漂浮在冥河的边缘,随时可能被彻底吞没。时间的流逝失去了意义,唯有痛苦和寒冷是永恒的基调。
就在这彻底的绝望和静寂之中——
一阵极其轻微、几乎与落叶摩擦声无异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缓缓停在了陷坑的边缘。
那是一个身影。
披着一件宽大破旧、沾满露水和苔藓痕迹的麻布斗篷,兜帽遮住了大半面容,只能看到一个布满皱纹、下颌留着稀疏灰白胡须的下巴。他手中拄着一根看似普通、却打磨得十分光滑的木杖,杖身缠绕着几根枯藤。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坑边,低着头,兜帽下的目光似乎落在了坑底那个奄奄一息的少年身上。没有惊讶,没有怜悯,也没有好奇,就像看着一块石头,一截枯木。
看了片刻,他缓缓蹲下身,伸出那只枯瘦、布满老茧和斑点的手,探向辰的脖颈。
手指冰冷,触感粗糙,如同老树的根须。
他似乎是在探查脉搏。那微弱到几乎无法感知的跳动,在他的指尖下似乎无所遁形。
“啧…”兜帽下传来一声极其轻微、意味不明的咂嘴声,似乎有些意外,又似乎觉得有些麻烦。
他收回手,沉默了片刻,仿佛在权衡着什么。
最终,他像是做出了决定。站起身,用木杖在坑边看似随意地拨弄了几下,弄下来一些泥土和碎石,形成一个缓坡。
然后,他步履稳健地走下缓坡,来到辰的身边。弯腰,伸出那双看似枯瘦却异常稳定的手臂,毫不费力地将辰从冰冷的泥浆中抱了起来。
动作并不温柔,甚至有些粗鲁,但却巧妙地避开了他右腿骨折和肋下的伤口。
辰毫无反应,如同一个破败的人偶,任由摆布。
老人抱着他,走出陷坑,来到旁边一处相对干燥、背风的大树下。他将辰轻轻放下,让他背靠着树干。
随后,他在辰的身边蹲下,解开那件破旧的斗篷,露出里面同样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衫。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看起来颇有些年头的皮囊,拔开塞子,倒出一些深绿色的、散发着浓郁草药清香的膏状物。
他毫不吝啬地将药膏涂抹在辰肋下的伤口和那扭曲肿胀的右腿上。药膏触及皮肤,带来一阵奇异的清凉,瞬间压下了火辣辣的疼痛和灼热感,甚至有一种舒适的麻痒开始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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