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低俗小说》在洛杉矶郊区的一个摄影棚内，正式开机。
第一场戏，就是全片最具风格化的段落——“瘦兔子杰克”餐厅的扭扭舞大赛。
布景完美复刻了五十年代的复古风格：旋转霓虹灯、镀铬卡座、穿着猫王和玛丽莲制服的侍者穿梭其间，空气里弥漫着威士忌和烤肉的味道。
然而，气氛却有些凝滞。
问题出在约翰·特拉沃尔塔身上。
当音乐响起，他站在舞池中央，动作僵硬，眼神飘忽。他努力想找回当年《周末夜狂热》的节奏，却越跳越乱。汗珠顺着鬓角滑落，像在流失尊严。
“cut！”
昆汀烦躁地喊停，这是第五次了。
“约翰，我要的是文森特！一个对世界毫不在意的混蛋！不是一个想证明自己还能跳舞的落魄明星！”
特拉沃尔塔脸色发白，颓然地坐到一旁，点燃一支烟。
整个剧组的空气都凝住了。
班德焦急地望向李衡。
李衡只是静静地盯着监视器，看回放。几秒后，他起身，却没有去安慰人，也没去劝导演，而是走向摄影指导——艾曼努尔·卢贝兹基。
“艾曼努尔，”他压低声音道，“光打得太亮了。我不要那种好莱坞式的明快舞池，我要伦勃朗的光——阴影、呼吸、模糊的边界。
把多余的灯撤掉，只留几束追光。我要观众感觉，他们在偷窥两个危险人物的灵魂，而不是看一场舞蹈比赛。”
卢贝兹基的眼神一下子亮了。他立刻吩咐人调整灯光，舞池陷入斑驳的暗影。
就在这时，昆汀突然冲到乌玛·瑟曼面前，兴奋地比划：“乌玛，我们换个镜头。脱鞋，赤脚踩在地板上。
对，就是那一瞬间的弯曲，我要看脚趾怎么跟着音乐抖！”
乌玛挑眉笑了笑：“昆汀，你的爱好还真特别？”
“嘿，这叫质感！”昆汀振振有词，“五十年代的舞厅都该有这种味道！”
卢贝兹基低声笑着调整焦距，现场的紧张被这一插科打诨冲散了一点。
李衡揉了揉眉心，忍不住轻声叹道——
这家伙的癖好，未来全好莱坞都会知道。
但偏偏，那一幕，确实很有味道。
他走到特拉沃尔塔身边，把一瓶可乐放到他面前。
“约翰，”他语气很轻，“你还记得，第一次在舞池跳舞，是为了什么吗？”
特拉沃尔塔怔了一下，下意识答道：“为了开心，为了吸引女孩。”
“对。”李衡点头，“那你现在，为了什么？”
特拉沃尔塔沉默。
他知道答案——为了证明自己。为了反击那些说他“完蛋了”的人。
可他跳出的每一个动作，都在提醒他：他真的过气了。
李衡笑了笑，取走他手中的香烟，轻轻按灭。
“文森特，不在乎输赢，不在乎别人看法。他跳舞，只因为那一刻，他想跳。”
他拍拍特拉沃尔塔的肩膀，平静地说：“你不是来重现历史的，约翰。你是要告别历史。”
灯光重新亮起。音乐回荡。
特拉沃尔塔走进舞池，闭上眼。
这一次，他不再僵硬，只是懒散地摆动着身体，嘴角带着一点玩世不恭的笑。
乌玛·瑟曼的目光与他相遇，轻轻一笑，光滑的脚指在地板上划出诱人的弧线。
两人之间，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化学反应。
“cut——！”
昆汀猛地跳起来，双拳高举。
“完美！他妈的完美！”
班德松了口气，所有人爆发出掌声。
这一刻，他们都知道，传奇在诞生。
——
散场后，灯光熄灭，场地只剩余温。
李衡站在空荡的舞池边，望着倒映在地板上的光斑，忽然觉得有点空。
成功来的太快，像一阵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