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老缓缓抬眼,看到是她,干裂的嘴唇动了动,挤出几声嘶哑的笑:鞠教主,今日是来送老夫归天的?
鞠芊芊没有接话,只是凝视着他。曾几何时,这位长老手把手教她炼制蛊毒,告诉她五毒教的力量足以操控天下。记忆中,长老那张狰狞的脸仿佛就在眼前:五毒教弟子,想要便抢,得不到便毁!这才是我们生存之道!这句教义如同烙印般刻在她的骨血里,让她无法接受求而不得的失败。
可现在,他像一摊烂泥,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她总在夜深人静时,一遍遍回想聚义厅外偶然听闻的片段,拼凑出他对萧如玥的温柔——那句如玥,此生有你,足矣,像一把淬毒的针,反复扎进她的心底。
感恩?她曾真心感激谢虎将她从五毒教内乱的火海中拉出,给她立足之地,甚至说服自己只要能陪在他身边便好。可当谢虎迎娶萧如玥的消息像惊雷般炸响,那份卑微的期许,终究被日复一日的疏离与对比,熬成了蚀骨的嫉妒。她一直以为,只要她足够强,足够有用,总有一天能走进他心里。直到此刻才明白,有些位置,从一开始就不属于她。
同心蛊虽败,长老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突然压低声音,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光,但是你或许可以选择其他的方式。他瞥了一眼鞠芊芊,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与讥讽,教主,你心不纯,意不专,执念入骨,却非之本义。此蛊需至诚之心为引,你的心……早已被求不得的怨毒浸染,如何能成?他顿了顿,声音带着诡异的诱惑,不过……你若真想要一个刻骨铭心,老夫倒是可以帮你——同心不成,便用,以恨为引,以命为祭,保他此生再难忘你!
住口!鞠芊芊猛地打断他,眼神骤冷。回想过往,长老的每一句话仿佛都带着欺骗,更像一把把尖刀,讽刺她的痴心、她的失败,讽刺她当初不该错把当,更不该天真到以为能凭换。或许,若从未对他心存奢望,此刻还能以属下的身份,安稳陪在他身边——尽管他从未怪罪过她的执念。
为何要住口?长老笑得越发癫狂,谢虎何曾负你?他从未给过你任何实质性的承诺,不过是你自欺欺人!老夫虽困于此,却也听闻,他为林晓玉寻药,与沈斓曦立约,如今又要在瓦岗寨迎娶萧如玥——你在他心中,不过是一枚好用的棋子!你对他一片痴心,换来的不过是冷眼相对!
鞠芊芊浑身一颤,指尖的毒囊被攥得死紧,囊壁的褶皱仿佛刻进了掌心。她想起他对林晓玉的呵护、对沈斓曦的敬重、对萧如玥的深情——唯独对她,只有公事公办的疏离与客气。想起瓦岗寨上下对萧如玥的拥戴,占有欲如烈火焚心,未能得手的挫败感又似寒冰浇头,冰火交织间,只觉心头憋闷难当。嫉妒与不甘像藤蔓般缠绕住她的心脏,越收越紧,几乎要将她窒息。
她猛地转身,不再看长老那张扭曲的脸,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无需多言。你的路,走到头了。杀了他,不仅是为了永绝后患,更是为了斩断这最后一丝让她心存幻想的。从今往后,她要走的路,与五毒教的过去无关,只与自己的执念有关!
说完,她抬手一挥,一枚淬毒的银针无声射出,正中长老眉心。长老的笑声戛然而止,头一歪,彻底没了气息。
鞠芊芊没有回头,快步走出石牢。守卫恭敬地为她关上牢门,她却仿佛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与蛊毒的腥甜,那气味,与她此刻心中翻涌的黑暗如此相似。
爱而不得,不如毁之,或者……据为己有。
不知何时,窗外的天色渐渐阴沉下来。原本喧闹的瓦岗寨,似乎也察觉到了异样,欢声笑语渐渐平息。风开始呜咽,卷起地上的红绸,像一片片破碎的嫁衣,黏在潮湿的石板上,如同她此刻被撕裂的心神。
一场暴雨,正在酝酿。压抑的气息笼罩着整座瓦岗寨,预示着一场即将来临的风暴,正悄然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