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满面风霜,萧如玥还是认出了他。她记得此人,曾闻其名,据说他本想投奔袁绍建功立业,却未逢其时,恰逢袁绍官渡大败,兵败如山倒,他这等新投之人,自然也无甚根基,最终流落四方。看他如今这副落魄模样,想必是经历了诸多磨难,心灰意冷了。
“你是景阳冈上的打虎英雄武松?”萧如玥迟疑开口,声音因长途奔波而略带沙哑。
武松抬头,浑浊的眼神在认出萧如玥后闪过一丝复杂。这正是当初因张飞之事与谢虎决裂的打虎英雄。他看着萧如玥焦急憔悴的面容,与记忆中瓦岗寨那位英姿飒爽的夫人已有所不同,但那眉宇间的刚毅却未曾改变。
“谢夫人。”武松声音沙哑,如同破锣,他缓缓起身,刻意保持着距离。“真是巧遇。”他的目光扫过萧如玥孤身一人,又望向远处那不祥的火光,眉头不易察觉地皱起。
萧如玥看着他落魄的模样,想起他当初决绝离开的背影。她知道武松对张飞害死救他义士一事始终无法释怀,尽管他的义兄鲁智深再三劝说,他仍因谢虎与张飞的结义关系而选择离开。如今再见,竟是此般光景。
“武都头,你……”萧如玥一时语塞,想问他的遭遇,却又知不是时候。
武松打量着萧如玥焦急的神色,本能的抗拒涌上心头,那是对与谢虎相关一切事物的下意识排斥。但他终究是侠义之人,沉声道:“夫人行色匆忙,可是瓦岗有变?”他一路流浪,并非全然不知外界风雨,只是心灰意冷,不愿理会。
萧如玥咬了咬下唇,几乎沁出血丝:“夫君他身化魔龙,刘荆棘叛逃,我必须立即回去!”她的声音带着颤抖,泄露了内心的恐惧。
“魔龙?”武松瞳孔微缩,脸上掠过一丝震惊。他虽与谢虎有隙,但也知“魔龙”二字代表着何等不祥与恐怖。那绝非寻常变故。然而,这震惊很快被强行压下,恢复成表面的淡漠。“此事与武某已无干系。”他硬邦邦地说道,扭过头去。
他顿了顿,听着萧如玥急促的呼吸声,看着她单薄的身影在夜色寒风中微微颤抖,想起这一路听闻的流寇横行,世道崩坏。江湖道义终究压过了个人恩怨,他叹了口气,声音依旧低沉,却多了几分不容置疑:
“不过乱世艰险,夫人孤身上路,武二既然遇见,便不能坐视不管。此去瓦岗,武二愿护送一程——但这全为江湖道义,与谢虎无关。”
他的话清晰划清界限,表明这只是一次路见不平的相助,绝非对过往恩怨的释怀。
萧如玥心中苦涩,她明白武松的坚持。此刻能有这样一位高手护送,已是雪中送炭。她郑重抱拳,眼中带着感激:“有劳武都头。这份恩情,如玥铭记。”
“走吧。”武松不再多言,提起那根伴随他走过景阳冈、经历无数风雨的熟铜棍,翻身上马,动作依旧矫健,却透着一股沉暮之气。他始终与萧如玥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在护卫范围内,又泾渭分明。
两骑并驰,在夜色中疾行,马蹄声在寂静的山谷间回荡。一个归心似箭,忧心如焚;一个心结未解,沉默寡言。武松的目光始终望着前方黑暗的道路,仿佛在告诉自己:这只是江湖义士的本分,与那个让他心存芥蒂的瓦岗寨,与那个和仇人称兄道弟的谢虎,都毫无关系。
然而,命运的丝线早已将他们紧密缠绕。刘荆棘在曹营引发的波澜,谢虎身化的魔龙之劫,以及这乱世中无数涌动暗流,正汇聚成一场更大的风暴。萧如玥与武松的这次重逢,不过是风暴前夕的一次偶然交汇,注定要在即将到来的滔天巨浪中,揭开更深层、更复杂的因果。前方的路,在火光与夜色交织的天幕下,延伸向未知的凶险与莫测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