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目前的市场利率和设备折旧，平均到每年，成本大约是八万。这还不算日常清洁和维护的人工费用。”
他又点了点方案册上另一个看起来很炫酷的“互动阅读区”。“这些定制化的互动装置和电子屏，初期投入五十万，使用寿命大概五年，每年摊销成本十万。电费、软件更新、损坏维修，每年至少再加五万。”
他语速不快，每报出一个数字，王永正的脸色就白一分。这些具体的成本，他确实没有详细核算过，或者说，他刻意回避了。
“我们再看看收入端。”乔卫东继续冷静地分析，“社区公益图书馆，门票收入基本没有。可能依靠一些政府补贴、企业赞助或者文创产品销售。
西区那个社区的人口结构和消费能力，我大概了解。乐观估计，每年能获得的稳定外部资金和自身营收，不会超过二十万。”
他放下笔，看着纸上那几个简单的数字和箭头，抬头看向脸色已经变得极其难看的王永正，目光锐利：
“也就是说，你这个充满‘温度和灵魂’的图书馆，每年会产生至少二十三万的资金缺口。这还不算场馆本身的基础租金、水电杂费、管理人员工资等固定支出。
请问王同学，这个缺口，谁来补？能补多久？是靠你持续不断的‘情怀’捐款，还是指望政府年年增加补贴？或者，让社区居民为你的‘理想’额外付费？”
他每一个问题，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王永正那建立在空中楼阁般的理想主义上！
王永正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乔卫东的分析，冰冷，残酷，却无比真实！他之前完全沉浸在设计的美感和社会意义的宏大叙事里，刻意忽略了这些琐碎却致命的现实问题！
此刻被乔卫东赤裸裸地剖开，他才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项目，竟然存在着如此巨大的、根本无法自洽的财务漏洞！
他的自信，他的骄傲，在乔卫东这番基于现实逻辑的“降维打击”下，瞬间土崩瓦解，溃不成军！他脸色一阵红一阵白，额头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再也无法维持那副才子的从容。
乔卫东没有再看失魂落魄的王永正，而是将目光转向一旁怔怔看着他的蒋南孙。他的眼神恢复了平时的温和，甚至带着一丝引导的意味：
“南孙，好的设计，不仅要有美感，更要有落地的根基。要考虑它的生命周期，它的运营逻辑，它能否真正持续地为人服务，而不是成为一个需要不断输血的‘情怀标本’。这才是真正的负责任的设计。”
这番话，如同醍醐灌顶，瞬间击中了蒋南孙！
她看着乔卫东，又看了看旁边狼狈不堪、理想碎了一地的王永正，心中豁然开朗！
是啊！父亲不就是因为沉迷于虚无缥缈的“内幕消息”和一夜暴富的幻想，忽略了最基本的风险和现实，才将家庭拖入绝境的吗？
章安仁的“稳妥”，本质上是另一种形式的短视和算计。而王永正的“理想”，看似高尚，却同样脆弱得不堪一击，因为它脱离了现实的土壤。
只有乔卫东……他看似冷酷，算计，但他做的每一件事，无论是强势介入她的债务，还是此刻剖析王永正的项目，都建立在坚实、缜密的现实逻辑之上。
他提供的，是一个能够真正运作、能够让她依靠自身才华站稳脚跟的平台。
这种强大而可靠的现实感，在这一刻，对她产生了无与伦比的吸引力。
她看向乔卫东的眼神，彻底变了。之前那些纠结、不安和淡淡的抗拒，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晰的认知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崇拜与依赖的归属感。
王永正再也待不下去，他抓起桌上那份曾经视若珍宝的方案册，几乎是落荒而逃，连句告辞的话都没说。
办公室里恢复了安静。
乔卫东看着蒋南孙眼中那明显的变化，知道目的已经达到。他不需要再多说什么。
他走到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温和：“好好准备你的工作室，那才是能真正承载你想法的地方。”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留下蒋南孙一个人，站在原地，心潮澎湃。
窗外阳光正好，但她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永远地改变了。
王永正那苍白无力的理想主义，在乔卫东现实铁拳的对比下，彻底失去了颜色。
而她心中的天平，也终于毫无悬念地，彻底倾斜向了那个能为她撑起现实天空的男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