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你的心理医生，我需要在专业范围内了解你的心理状态。”她说，声音比平时快了一点。
“那我告诉你我的心理状态，”乔卫东身体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我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清醒。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也知道为什么做。
我帮助甘敬，是因为她值得被尊重；我引导江莱，是因为她需要方向；我收养彭佳禾，是因为她需要一个家。就这么简单。”
“那你自己呢？”徐丽问，“你从这些关系中得到什么？”
乔卫东沉默了。窗外的梧桐树被风吹过，一片黄叶飘落，粘在玻璃上。
“得到存在感。”他最终说，“徐医生，你相信吗？人活着，需要被需要。需要知道自己的存在对别人有意义。
我以前不懂这个道理，直到我站在天台边缘，觉得这个世界有我没我都一样。那种感觉……很冷。”
徐丽感到心里某个地方被轻轻触动。她见过太多抑郁症患者描述那种虚无感，但乔卫东说得不同。他不是在抱怨，而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一个他经历过并已走出来的事实。
“所以你现在是在用帮助别人，来确认自己的价值？”
“不完全是。”乔卫东摇头，“如果是那样，我大可以捐钱了事。但我在投入时间，投入精力，甚至投入感情。因为只有真心的付出，才能换来真心的连接。而连接，才是对抗孤独的唯一方法。”
诊疗室里安静下来。只有墙上的钟在滴答走动，还有窗外隐约的车流声。
徐丽发现自己走神了。她在笔记本上无意识地画着圈，一圈又一圈。这是她执业十年来从未有过的情况——在诊疗中走神。
她总是高度专注的，总是能精准把握谈话的节奏和方向。但面对乔卫东，她常常觉得不是自己在引导谈话，而是在跟着他的节奏走。
这个男人太清醒了，清醒得不像个需要心理治疗的人。他来这里的理由是什么？真的是因为“感情选择困难症”吗？还是……
“时间到了。”乔卫东看了眼手表，站起身。
徐丽这才意识到五十分钟已经过去。她合上笔记本，也站起来：“下周同一时间？”
“嗯。”乔卫东走到门口，又停下，转过身，“徐医生，你弹钢琴吗？”
徐丽愣了愣：“偶尔。怎么了？”
“下次我来的时候，如果方便，能弹一首吗？”乔卫东说，“我女儿英子弹得很好，但好久没听她弹了。”
他说完就走了，留下徐丽一个人站在诊疗室中央。
窗外的梧桐叶又落了一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