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在挑衅。”乔卫东继续说,“我只是想说,现在的商业竞争,已经不是比谁的历史长、资产多。
而是比谁更懂用户,谁的模式更创新,谁的技术更领先。未来科技在这些方面有优势,所以我们需要控股权,来确保合作公司能按照我们的理念运营。”
他看向江浩坤:“当然,作为妥协,我可以在董事会席位和具体运营上给江总更多权限。
比如,合资公司的ceo和coo都由江氏方面任命,日常运营完全自主。未来科技只在大战略和财务上把关。”
这个提议很聪明。既保证了控股权,又给了江氏足够的面子和实权。
江浩坤沉吟片刻:“具体的运营权限范围,需要明确写进合同。”
“没问题。”乔卫东示意陈助理,“把补充条款加上。”
谈判继续。在技术投入、品牌使用、利润分配等细节上,双方又磨了两个小时。
江浩坤发现,乔卫东在原则问题上寸步不让,但在非关键条款上又很灵活。这种分寸感,确实是顶尖商人才能掌握的。
中午十二点半,核心条款基本谈妥。双方团队都松了口气。
“江总,乔总,”刘老又开口,“我还有个问题——合作之后,上海那边的业务怎么办?江氏在上海还有不少项目,和未来科技是竞争关系。”
这个问题很犀利。会议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乔卫东。
乔卫东不慌不忙:“刘老问得好。我的建议是——上海市场,我们各做各的。江氏做江氏擅长的,未来科技做未来科技擅长的。良性竞争,对市场、对消费者都是好事。”
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如果北方合作成功,未来我们可以考虑把‘未来社区’模式授权给江氏,在上海也做类似的尝试。到时候,就不是竞争,是共赢了。”
这个回答滴水不漏。既保持了独立性,又留下了合作空间。
刘老张了张嘴,最终没再说什么。
下午两点,合作备忘录正式签署。乔卫东和江浩坤在文件上签下名字,然后握手。闪光灯亮起——这是特意安排的媒体环节,明天财经版头条已经有了。
签约仪式后,其他人都离开了,只剩下两个老板。
“去喝一杯?”江浩坤提议。
“好。”
他们没去酒店酒吧,而是去了江浩坤办公室附带的小茶室。茶室不大,但很雅致,墙上挂着一幅徐悲鸿的马,桌上摆着一套紫砂茶具。
江浩坤亲自泡茶。他的动作很熟练,烫杯、洗茶、冲泡,一丝不苟。
“这茶是我父亲珍藏的,三十年的普洱。”江浩坤递过一杯,“他说,好茶要跟懂茶的人喝。”
乔卫东接过,闻了闻香气:“好茶。江总,今天谢谢你的信任。”
“该我谢你。”江浩坤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说实话,今天董事会那两个老头,是我故意请来的。我想看看,你会怎么应对。”
乔卫东笑了:“看出来了。所以我才格外客气。”
两人相视一笑,有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乔卫东,”江浩坤放下茶杯,很认真地说,“关于甘敬……对不起。”
乔卫东摆摆手:“感情的事,没有对错。你爱她,真心实意地爱,这没有错。只是方式有问题。”
“是啊,方式有问题。”江浩坤苦笑,“我总想给她最好的,却忘了问她想要什么。就像我父亲对我——给我最好的教育,最好的资源,希望我按他规划的路走。结果呢?我走得很好,但一直不快乐。”
他看向窗外,北京的冬日下午,阳光稀薄。“直到遇见甘敬,我才觉得人生有了点意思。但我也用对我父亲的方式对她——规划一切,安排一切。结果把她推得更远。”
这是江浩坤第一次对人说这些话。很奇怪,对方是曾经的情敌,是打败他的人,但他却觉得可以说。
“人都是这样。”乔卫东慢慢喝茶,“我们总是用自己被爱的方式去爱别人,却忘了对方可能想要的是另一种爱。”
“那你呢?”江浩坤问,“你是怎么做到的?让那么多人……愿意留在你身边?”
乔卫东想了想:“我只是把每个人都当成独立的个体。甘敬是甘敬,江莱是江莱,徐丽是徐丽……她们有不同的需求,不同的梦想,我给她们不同的东西。唯一相同的,是尊重和空间。”
“那你不累吗?”
“累。”乔卫东承认,“但值得。而且,我也不完美。我自私,贪心,想要很多很多的爱。我只是不掩饰这些缺点,让她们自己选择要不要接受这样的我。”
江浩坤沉默了。他想起自己从前,总想在甘敬面前保持完美形象——成功,成熟,稳重。结果一个失误,就全盘崩塌。
也许,真实比完美更有力量。
“乔卫东,我还有个问题。”江浩坤说,“如果……我是说如果,甘敬最后选择的是我,你会怎么办?”
乔卫东笑了,那笑容很坦然:“我会祝福你们,然后退出。我说过,感情不是比赛,不是谁赢了奖杯就归谁。如果她能跟你幸福,我会为她高兴。”
这话他说得很真诚。江浩坤相信,他真的会这么做。
“但幸好她没有。”乔卫东喝了口茶,“因为我知道,我能给她的幸福,和你给的不一样。没有好坏之分,只是不同。”
茶室里的香薰机散发着淡淡的檀香味。窗外的北京城在冬日下午显得安静而庄重。
“乔卫东,”江浩坤举起茶杯,“以茶代酒,敬你。敬你的格局,也敬我们的合作。”
乔卫东举杯相碰:“敬合作,也敬……和解。”
两人一饮而尽。茶是温的,但心里有暖意。
离开时,在电梯口,江浩坤忽然说:“下个月我去上海,看看甘敬的画展。如果你有空,一起?”
“好。”乔卫东点头,“叫上陆远?他在云南的餐厅开业了,最近正好回上海采购食材。”
江浩坤愣了愣,然后笑了:“好啊。三个老男人,喝一杯。”
电梯门打开。乔卫东走进去,转身挥手:“上海见。”
“上海见。”
电梯门缓缓关上。江浩坤站在走廊里,忽然觉得肩上的重担轻了一些。
三个月前,他觉得失去甘敬,输给乔卫东,是人生的至暗时刻。但现在看来,那也许只是转折点——让他停下来,反思,然后找到新的方向。
回到办公室,江浩坤给甘敬发了条消息:“下个月我去上海,想看看你的新展览。方便吗?”
几分钟后,甘敬回复:“欢迎。展览下月八号开幕,我给你留票。”
很平常的语气,就像对一个老朋友。
江浩坤看着手机,笑了。笑着笑着,眼眶有些发热。
原来放下,不是失去,而是解脱。
窗外的北京城华灯初上,又一个夜晚来临。但江浩坤知道,这个夜晚和以往不同。
因为他终于学会了,如何与失败和解,如何与对手合作,如何与过去告别。
而人生的下一章,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