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远终于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你们都比我明白得早。我……我用了十年,才想通这个道理。”
三个男人沉默地看着展厅里的甘敬。她正在跟一位坐着轮椅的年轻艺术家交谈,蹲下身,平视对方,听得很认真。
“其实,”乔卫东忽然说,“我们都从她身上学到了东西。江总学会了放手,陆主厨学会了成长,而我……”
他顿了顿:“我学会了如何在不占有对方的情况下,去爱一个人。”
这话说得有点绕,但江浩坤和陆远都听懂了。
“走吧,”江浩坤说,“去打个招呼。毕竟今天,我们是来捧场的。”
……
甘敬看到三个男人一起走过来时,心跳快了一拍。但她很快镇定下来,微笑着迎上去。
“三位大忙人,能来真是蓬荜生辉。”
“甘总的场,必须来捧。”江浩坤先开口,语气自然得像多年老友,“展览很棒,特别是那位林深的作品,很有潜力。”
陆远接话:“我不懂艺术,但那些画……看着挺舒服的。比我在巴黎看的某些故作高深的东西强。”
乔卫东笑了:“陆主厨现在说话越来越有水平了。”
气氛意外地融洽。四个人在展厅里边走边聊,从艺术聊到餐饮,从上海聊到云南。甘敬发现,当放下那些情感的纠葛,她其实可以和这三个男人都成为很好的朋友——因为他们各有各的精彩,各有各的可爱。
走到展厅尽头,那里挂着一幅特殊的画。不是参展作品,是甘敬自己的画——那幅她画了三年的《十字路口》,现在终于完成了。画中的女人已经转身,脸依然模糊,但手里多了一盏小小的灯,灯光照亮了前方的路。
“这幅画……”陆远停住脚步,“我记得你画了很久。”
“三年。”甘敬说,“最近才画完。”
江浩坤仔细看着画:“她终于做出选择了?”
“不。”甘敬摇头,“她不是选择了某条路,而是决定自己创造一条路。手里的灯,是她自己点亮的光。”
乔卫东看着画,又看看甘敬,眼睛里有一种温柔的赞赏。
“画得真好。”他说,“比你以前所有的作品都要好。”
“因为这是最真实的我。”甘敬轻声说,“迷茫过,挣扎过,但最终找到了自己的光。”
展览进行到下午五点,人群渐渐散去。艺术家们开始收拾东西,工作人员在做最后的清点。
甘敬站在展厅中央,看着墙上那些作品——那些微光,那些希望,那些她亲手挑选并展示给世界的才华。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涌上心头。
这不是乔卫东给她的,这是她自己创造的。
小周走过来,手里拿着登记簿:“甘总,今天有九幅作品被预订了,总金额超过一百万。还有三位艺术家收到了画廊的合作邀请。”
“很好。”甘敬点头,“后续的跟进要仔细,特别是那些第一次卖画的年轻艺术家,要帮他们处理好合同和税务。”
“明白。”
乔卫东走过来:“累了?”
“有一点,但很开心。”甘敬看着他,“谢谢你,卫东。不只是谢谢你的资金,更是谢谢你的信任。”
“我早就说过,你值得。”乔卫东握住她的手,“而且,看着你发光,比我自己成功更让我高兴。”
两人并肩走出画廊。冬天的上海天黑得早,西岸的路灯已经亮起,在黄浦江面上投下长长的光影。
“接下来有什么计划?”乔卫东问。
“基金要常态化运作,每季度做一个主题展。”甘敬说,“另外,我想做一个‘艺术家驻留计划’,邀请国外的年轻艺术家来上海交流,也送我们的艺术家出去。”
“好想法。需要什么支持,随时说。”
“暂时不用。”甘敬笑了,“我想先自己试试。万一失败了……”
“失败了就再来。”乔卫东接得很快,“你有试错的资本,也有重新开始的能力。”
甘敬停下脚步,转身面对他。江风有些冷,但乔卫东的大衣敞开着,把她也裹了进去。
“乔卫东,有时候我觉得,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为什么?”
“因为你让我相信,一个人可以同时拥有爱情、事业、自我。不需要牺牲什么,不需要选择什么,可以全部都要。”甘敬的眼睛在夜色中很亮,“这是你教会我的——贪婪不是罪过,只要你有能力承担。”
乔卫东笑了,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那你准备好承担更多了吗?”
“比如?”
“比如……”乔卫东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不是戒指盒,是一个深蓝色的丝绒方盒,“比如这个。”
甘敬打开。里面不是珠宝,是一把钥匙——青铜的,很有分量,钥匙柄上刻着一个“甘”字。
“这是什么?”
“我在莫干山买了个老院子,请设计师改造成了艺术家工作室。”乔卫东说,“有六个独立的工作间,一个公共展厅,还有生活区。我想把它作为‘未来艺术基金’的创作基地,免费提供给有需要的艺术家使用。”
甘敬愣住了。
“钥匙上刻着你的姓,因为这个地方,完全由你管理。”乔卫东说,“我不干涉,不参与,只是提供场地。至于怎么用,给谁用,你说了算。”
甘敬握着那把钥匙,感觉它沉甸甸的,不仅是重量,更是责任和信任。
“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想给你一个真正属于你的地方。”乔卫东说,“画廊是商业空间,基金是公共项目。但那个院子,是完全按照你的理念打造的,是你艺术理想的实体呈现。
在那里,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办展览,做研讨,培养新人,甚至只是自己画画。那是你的王国,你是唯一的女王。”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上来。甘敬把头埋在乔卫东胸前,声音闷闷的:“你这个人……总是这样。给我不是最贵的,但是最用心的。”
“因为我知道,你最想要的是尊重和理解。”乔卫东轻抚她的头发,“而我能给的,恰好就是这些。”
远处,外滩的钟声敲响,晚上六点整。黄浦江上的游轮亮起彩灯,像流动的星河。
甘敬抬起头,擦掉眼泪,笑了:“乔卫东,我这辈子可能都离不开你了。”
“那就别离开。”乔卫东也笑,“我们一起,把想做的事都做了。你扶持艺术家,我打造社区,江浩坤开拓北方市场,陆远做好吃的菜,江莱改造城市,徐丽治愈人心,彭佳禾画出她的世界……我们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让这个世界变得好一点。”
“听起来像乌托邦。”
“那就让我们把乌托邦变成现实。”
两人相视而笑。夜色中,他们的身影紧紧依偎,像两棵并肩的树,根在地下相握,叶在风中致意。
而在他们身后,画廊的灯光还亮着。墙上的那些画作静默地存在着,像一颗颗被点燃的星,等待着被更多人看见。
甘敬想,这就是她想要的生活——有爱,有事业,有自我,还有能力去点亮别人的光。
很贪心,但很真实。
而真实,就是最好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