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浩坤打量着她,眼神里有惊讶:“你……黑了。”
“天天在太阳底下跑,能不黑吗?”江莱笑,“走,带你们转转。”
她环顾四周,赞叹道:“这地方真美。完全没被开发过的样子。”
“我们尽量保持原貌。”江莱带他们往岛上走,“你看,那些木屋都是用当地的木材,设计也是传统样式,但内部有现代化的设施。电力靠太阳能和风能,水是海水淡化加雨水收集。”
她边走边介绍,语气专业而自信。江浩坤默默听着,心里五味杂陈。他记忆中的妹妹,还是那个在酒吧买醉、在街头飙车的叛逆女孩。而现在,她站在这里,指着这片土地,规划着一个投资数千万的项目,眼神坚定,思路清晰。
“攀岩区在那座山的北坡,坡度适中,适合不同水平的爱好者。”江莱指向远处,“滑索从山顶到海滩,全长八百米,可以看到整个岛的全景。潜水点在珊瑚礁那边,我们已经请专家做了评估,不会破坏生态……”
“这些……都是你一个人搞的?”江浩坤忍不住问。
“团队协作。”江莱说,“但我是总负责人。”
参观完工地,三个人在临时搭建的休息棚里坐下。江莱给他们倒了椰子水。
“哥,你觉得怎么样?”江莱问,语气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江浩坤沉默了很久,然后说:“很好。真的很好。比我想象的好一百倍。”
江莱的眼睛亮了。
“不过,”江浩坤补充,“运营会是更大的挑战。这种偏远海岛的度假村,客源怎么解决?物流怎么保障?突发状况怎么应对?”
“都有方案。”江莱打开平板电脑,调出商业计划书,“客源主要靠线上营销,目标群体是户外运动爱好者。我们已经联系了几家国际极限运动俱乐部,他们会组织会员过来。物流方面,我们在马尼拉设了中转站,每周两班补给船。至于突发状况……”
她顿了顿:“岛上会常驻医疗人员,所有员工都接受过急救培训。另外,我们和最近的医院有合作协议,有直升机救援通道。”
她一边听一边点头:“很完整。江莱,你真的成长了很多。”
江莱笑了,笑容里有种释然:“因为有人相信我,给了我机会。”
下午,江浩坤二人去海滩散步,江莱继续去工地。看着妹妹在烈日下和工人比划着讨论问题的背影,江浩坤忽然说:“我错了。”
她看向他。
“我以前总觉得,莱莱需要被保护,被管束。”江浩坤说,“所以我给她钱,给她安排工作,希望她按我的规划走。结果她越来越叛逆。现在我才明白,她要的不是庇护,是舞台。”
“乔卫东给了她舞台。”她说,“而且是最适合她的舞台。”
“是啊。”江浩坤苦笑,“我现在有点理解甘敬为什么选择他了。这个人……确实很特别。他能看见每个人最闪光的部分,然后把它放大。”
两人沉默地看着海。夕阳西下,天空被染成金红色,海面像铺了一层碎金。
江浩坤忽然说,“谢谢你愿意跟我一起来。”
“为什么谢我?”
“因为……”江浩坤犹豫了一下,“因为在我最低谷的时候,你愿意把我当朋友,而不是失败者。”
她笑了:“江浩坤,你从来就不是失败者。你只是需要时间,找到新的方向。”
她顿了顿:“其实我们都一样——都在跌倒后重新站起来,都在失去后学会珍惜,都在迷茫后找到方向。这就是人生。”
江浩坤点点头。是啊,这就是人生。有得有失,有起有落,但最终,都会走向该去的地方。
……
五月,项目第一期完工。度假村有十二栋木屋,一个餐厅,一个活动中心,攀岩墙、滑索、潜水中心等设施也全部就位。
开业前,江莱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她要第一个试跳悬崖跳台。
跳台建在岛北侧的悬崖上,高二十五米,下面是深水区。
按照设计,客人必须在通过基础训练后,才能尝试十米跳台。十五米和二十五米跳台,需要更高级的资质。
但江莱觉得,作为负责人,她必须亲自体验每一个项目,才知道安全性如何,体验感如何。
消息传开,工人们都劝她:“江总,太危险了!”“让专业的试跳员来吧!”“您不必亲自冒险……”
江莱不听。她换上泳衣,外面套了件救生衣,走到跳台边。
早晨的阳光很烈,照在海面上,波光粼粼。从二十五米高的地方往下看,海水像一块巨大的蓝宝石,深不见底。
江莱深呼吸,脑子里闪过很多画面——小时候第一次偷开父亲的车,在上海街头飙车,在酒吧买醉,在赛车场看乔卫东比赛,在会议室里怼张宏,在岛上和巴朗谈判……
这些画面串联起来,就是她的人生。从破坏到建设,从迷茫到坚定,从被保护到保护他人。
她准备好了。
后退几步,助跑,起跳——
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风声在耳边呼啸。那一瞬间,时间好像变慢了。她看见蔚蓝的海面越来越近,看见白色的浪花,看见远处工地上工人们仰起的脸。
然后,“噗通”一声,身体没入海水。
冰凉,咸涩,但很舒服。她浮出水面,抹了把脸,听见岸上的欢呼声。
安全员开着摩托艇过来:“江总,感觉怎么样?”
江莱比了个ok的手势:“完美!”
回到岸上,工人们围过来,七嘴八舌:“江总太帅了!”“我们都吓死了!”“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江莱笑着摇头,抬头看向跳台。阳光下,那个木制的平台显得很渺小,但对她来说,那是一个象征——象征她终于找到了释放能量的完美方式,也象征她完成了从“破坏者”到“建设者”的蜕变。
手机响了,是乔卫东发来的视频请求。江莱接起来,屏幕上是乔卫东的脸。
“听说你跳了?”乔卫东问,语气听不出情绪。
“嗯。”江莱把手机转了一圈,让他看身后的跳台,“二十五米,爽翻了。”
“安全措施都检查过了?”
“检查了三遍。”江莱说,“乔卫东,你就不问问我怕不怕?”
“你怕吗?”
“不怕。”江莱很诚实,“反而很兴奋。那种自由落体的感觉,和在赛车场飙车不一样。飙车是追求速度,跳崖是拥抱重力。一个向外冲,一个向下沉,但都很……释放。”
乔卫东笑了:“那就好。不过下次,还是让专业试跳员先试。”
“知道啦。”江莱把手机转回来,“你什么时候来?开业典礼下周六。”
“一定到。”乔卫东说,“江莱,恭喜你。这个项目,你做得比我想象的还要好。”
“那是因为你给了我机会。”
“机会给了很多人,但不是每个人都能抓住。”乔卫东很认真,“是你自己的能力,让你走到了今天。”
江莱鼻子有点酸。她别过脸,假装看远处的海:“行了,别肉麻了。我这儿还有一堆事呢,挂了。”
挂掉电话,她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
海风吹过来,带着热带岛屿特有的湿润和芬芳。工地上,工人们继续忙碌,敲打声、吆喝声、海浪声,交织成一首充满生命力的交响曲。
江莱想起乔卫东曾经对她说过的话:“你有破坏一切的能量,我只需要引导你把这种能量用在建设上。”
现在,她做到了。
这个岛,这个项目,就是她交给乔卫东、交给自己、交给世界的答卷。
不是证明,是成长。
而她,江莱,二十七岁,曾经的叛逆富家女,现在的海岛度假村创始人,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最舒服也最闪亮的活法。
这就是最好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