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烤派对后的第三天，爱情公寓的氛围明显松弛了许多。那种因乔卫东“全方位碾压”而产生的微妙紧张感，在烤肉的香气和欢笑声中消融了大半。
大家开始真正把乔卫东当作“自己人”——不是高高在上的大佬，而是那个烤肉很好吃、聊天很投机、玩游戏也很放得开的好邻居。
但生活从不会一帆风顺。
周五晚上十一点，乔卫东从阳台回屋时，看见对面3601的窗户还亮着灯。胡一菲的身影映在窗帘上，她正烦躁地抓着头皮，对着电脑屏幕咬牙切齿。
乔卫东记得，胡一菲提过她的职称评审论文快到截止日期了。看来是遇到了难关。
他想了想，泡了壶安神茶，端着走向3601。
敲门后好一会儿，胡一菲才来开门。她眼睛通红，头发乱得像鸟窝，身上还穿着白天的衣服，看起来已经熬了很久。
“乔老师？”她有些惊讶，“这么晚了……”
“看你还没睡，泡了点茶。”乔卫东举起茶壶，“能进去吗？”
胡一菲犹豫了一下，侧身让开：“进来吧，不过屋里很乱……”
确实乱。客厅茶几上堆满了打印的论文、参考资料、还有好几个空咖啡杯。笔记本电脑开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和图表看得人眼晕。
“还在改论文？”乔卫东把茶壶放在唯一还算干净的一角。
胡一菲颓然倒在沙发上：“别提了，卡住了。数据模型怎么调都不对，跑出来的结果一塌糊涂。下周一就要交终稿，我要疯了。”
她说着，眼圈又红了——不是哭，是急的。
乔卫东给她倒了杯茶：“具体什么问题？”
“我的研究方向是教育心理学，想做一个关于学生学习动机和成绩关联性的模型。”胡一菲揉着太阳穴，“数据收集了三百多份问卷，但模型拟合度死活上不去。试了线性回归、逻辑回归，连神经网络都试了，最好的结果也就勉强能看……”
她打开电脑，给乔卫东看她的代码和结果。乔卫东俯身仔细看了看，眉头微皱。
“你的数据有严重的内生性问题。”他指着屏幕上一处，“这里，学生自我报告的学习动机，和实际成绩之间存在互为因果的关系。你用传统方法处理，肯定会有偏差。”
胡一菲愣住了：“内生性？这个我考虑过，用了工具变量……”
“工具变量选得不对。”乔卫东摇头，“你用‘家庭收入’作为学习动机的工具变量，但家庭收入本身可能直接影响成绩——比如富裕家庭能提供更好的学习资源。这违反了工具变量的外生性假设。”
他说得很专业，胡一菲听得眼睛都直了：“那……那怎么办？”
“换个思路。”乔卫东拉过椅子坐下，“不用传统计量方法，用机器学习里的因果推断模型。”
“因果推断？”胡一菲第一次听到这个词在心理学研究中的应用。
“对，比如double machine learning（双重机器学习）。”乔卫东在草稿纸上画了个示意图，“先用机器学习模型分别拟合处理变量和结果的预测值，再用残差做因果估计。这样可以更好地控制混杂变量，缓解内生性问题。”
他边说边写，公式和算法流程在纸上逐渐清晰。胡一菲看得屏住呼吸——这些方法她完全没听说过，但听乔卫东一讲，又觉得逻辑上完全合理。
“可是……我下周一就要交了，现在学新方法来得及吗？”她绝望地问。
“我帮你。”乔卫东打开自己的手机，连接胡一菲的电脑，“把你数据发我一份，我写个示例代码，你照着改就行。”
胡一菲不敢相信：“现……现在？这都半夜了……”
“反正我也睡不着。”乔卫东已经开始敲键盘了，“你去睡吧，明天早上给你看结果。”
“那怎么行！我陪你！”胡一菲打起精神，又去冲了两杯咖啡。
接下来的三个小时，3601的客厅成了临时的工作室。乔卫东专注地写着代码，胡一菲在旁边看着，时不时问几个问题。她发现乔卫东写代码的速度快得惊人，而且几乎不用调试，一气呵成。
凌晨两点，模型跑出了第一个结果。
“拟合度0.87。”乔卫东看着屏幕，“比你的最好结果高了0.15。”
胡一菲捂住嘴，眼睛瞪得老大：“这……这怎么可能……”
“还没完。”乔卫东继续调整参数，“因果效应估计的结果也出来了。你看，学习动机对成绩的平均处理效应是0.32，而且在不同群体间有显着差异……”
他又调出几个可视化图表。原本杂乱无章的数据，在因果推断模型的梳理下，呈现出清晰的模式和规律。
胡一菲看着那些图表，手在发抖。这是她梦寐以求的结果——不仅验证了核心假设，还发现了更有趣的异质性效应。这篇论文如果按这个思路写，发国内顶级期刊都够了！
“乔老师……”她声音哽咽，“您……您救了我的命……”
“别这么说。”乔卫东站起身，活动了下僵硬的脖子，“基础工作都是你做的，数据收集、理论框架、文献综述。我只是帮你换了个更好的工具而已。”
他把电脑推给胡一菲：“代码都注释好了，你可以慢慢看。核心部分我用了pytorch实现，运行效率比较高。另外，我还加了个敏感性分析的模块，可以检验结果的稳健性。”
胡一菲看着屏幕上那些精妙的代码，再看看乔卫东平静的脸，忽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人？
能做饭，能聊文学，能解决展博的技术难题，能点拨张伟的法律问题，现在连最前沿的因果推断机器学习都信手拈来……
“乔老师，”她忍不住问，“您以前到底是做什么的？”
乔卫东笑了笑：“做过很多事。不过现在，我就是你的邻居。”
他看了眼时间：“快三点了，你真该睡了。论文的实证部分基本没问题了，剩下的文字工作你应该能搞定吧？”
“能！绝对能！”胡一菲用力点头，“乔老师，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谢您……”
“请我吃顿饭就行。”乔卫东摆摆手，“我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
他走到门口，又回头说：“对了，这个方法你可以用在以后的研究里。心理学领域引入因果推断是个趋势，早点掌握有优势。”
胡一菲重重点头：“我明白！谢谢乔老师！”
乔卫东离开后，胡一菲坐在电脑前，看着那些完美的结果，还是觉得像在做梦。她掐了自己一把，疼——不是梦。
她立刻开始修改论文，按照新的结果重写实证部分。越写越兴奋，原本卡住的思路如泉涌般顺畅。
凌晨五点，论文终稿完成。胡一菲看着屏幕上那篇脱胎换骨的论文，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不是难过，是如释重负，还有深深的感激。
……
第二天是周六。胡一菲一直睡到下午两点才醒，这是她几个月来第一次睡这么久。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检查邮件——昨晚她已经把论文发给了导师。
导师的回复已经来了：“一菲，这是你这篇论文？质量提升太大了！特别是实证部分，用的方法很新也很扎实。我建议可以试着投《心理学报》。”
胡一菲抱着手机，傻笑了半天。
下午三点，她敲响了3603的门。手里拎着一个精致的蛋糕盒——这是她特意跑去市中心最好的甜品店买的。
“乔老师，我来谢您了。”她有些不好意思，“也不知道您喜欢什么，就买了蛋糕……”
乔卫东让她进来，打开盒子，是经典的提拉米苏。
“破费了。”他说，“不过我很喜欢提拉米苏。”
两人坐在客厅里吃蛋糕。胡一菲看着乔卫东，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乔卫东微笑。
“乔老师，那个因果推断的方法……我能教给其他同学吗？”胡一菲小心地问，“我们师门有好几个人都在为论文发愁……”
“当然可以。”乔卫东说，“知识应该分享。不过你要确保他们理解原理，不能只会套代码。”
“我明白！”胡一菲眼睛亮了，“谢谢乔老师！您真是……太好了！”
她顿了顿，又说：“还有件事……下周三我们学院有个学术沙龙，我想把这篇论文做个初步报告。您……您能来听吗？给我提提意见。”
乔卫东想了想：“可以。不过我可能会迟到一会儿，那天下午有点事。”
“没关系！您能来就行！”胡一菲高兴得像个小女孩。
吃完蛋糕，胡一菲起身告辞。走到门口时，她忽然转身，深深鞠躬：“乔老师，真的谢谢您。不只是为了论文，也为了……为了您对公寓所有人的好。我们都很庆幸有您这样的邻居。”
乔卫东扶起她：“别这么客气。快回去吧，好好休息，你黑眼圈还没消呢。”
胡一菲笑着走了。乔卫东关上门，看着桌上的蛋糕盒，嘴角微扬。
帮助人的感觉，确实不错。
尤其是帮助胡一菲这种有潜力、肯努力的人。
……
然而，事情并没有那么顺利。
周一下午，胡一菲气冲冲地敲开了3603的门。
“乔老师，出事了！”她脸色铁青，“我们学院有个副教授，姓陈的，他剽窃了我的创意！”
原来，胡一菲上午把论文初稿提交学院预审时，负责审核的陈副教授看了之后，私下找她谈话，说这个研究方向他“也在做”，让胡一菲“换题目”，否则“评审可能不会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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