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不远处昏迷的欧阳瀚龙,又望向更远处,那个躲在断墙后面,捂着嘴,眼泪汪汪却不敢过来的欧阳未来。
“你的孩子们也在……”她的声音更咽了一下,强行稳住,“你在那边……过的还好吗……”
微风拂过,卷起尘埃,却带不来任何回应。
欧阳烁慢慢地从地上坐起,他擦了擦脸上的血迹,那些皮肉伤在他强大的体质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消肿。但他眼中的沉痛,却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治愈。
他看了看身边呼吸平稳却依旧昏迷的儿子,又看了看远处那个吓得如同受惊小鹿般的女儿,最终化作一声悠长而沉重叹息,充满了无奈与沧桑。
这些年,他何尝不是在炼狱中挣扎?逃避?或许有吧。但他更多的是在寻找,疯狂地寻找一切可能的方法。他翻遍了古籍,踏遍了险地,追寻着那些只存在于传说中、虚无缥缈的可能——补救的方法?复活亡者的禁忌之术?甚至……是那更加匪夷所思、逆转时间的时空之力?
他知道这希望渺茫得如同星海尘埃,但他无法停下。仿佛只要还在寻找,就还能感觉到与岳莹之间那根细微的线没有彻底断绝。
他尝试联系过往日的同伴,那些曾经并肩作战,或许能提供一丝线索的人。叶琛炎,那个总是带着温和笑容,智慧近乎妖孽的家伙,却早已销声匿迹,不知所踪,仿佛人间蒸发。雨潇,百里杏林……这些名字一个个尝试过去,得到的却只有失落与沉寂。还有奥莉薇娅……那个热情如火焰般的异国女子,他已经确切地知道,她早已战死沙场,英魂永逝。
物是人非。
短短几十年的光阴,却仿佛比几个世纪还要漫长。时间的镰刀毫不留情地挥过,将他所熟悉的世界、所珍视的人们,切割得支离破碎,面目全非。只剩下他,还有少数几个人,在这片满是伤痕的土地上,背负着沉重的过往,艰难前行。
你的未来,是我无法改变的过去……
这句无声的悲叹,沉重地压在他的心头。
岳千池没有再看他,只是默默地收起了酒壶,拾起地上的重剑,重新背好。她站起身,望着远方逐渐暗淡的天空,背影挺拔而孤寂。
欧阳烁也站了起来,沉默地站在她身旁不远处。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伫立在废墟之上,一言不发。空气中弥漫着烈酒的余味、血腥气、还有那浓得化不开的哀思与怀念。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仿佛要连接到那个一去不复返的、有着岳莹笑容的旧日时光。
高空之上,云层之巅。
玛吉库斯悬浮在那里,饶有兴致地盯着眼前展开的一片由蓝色数据流构成的光幕。光幕上清晰地呈现着下方废墟中的景象:相对无言的欧阳烁与岳千池,昏迷的欧阳瀚龙,远处不敢靠近的欧阳未来。
他那张总是带着顽劣与疯狂笑容的脸上,此刻竟然出现了一种极其罕见的、可以称之为“欣慰”的表情。嘴角微微上扬,眼神中闪烁着温柔的光芒。
“嗯……”他摩挲着自己光滑的下巴,发出满意的低吟,“情绪冲击峰值达标,愧疚感与责任感深度共鸣……旧伤撕裂,关键点重新激活……不错,不错。”
他伸出食指,轻轻点触光幕,上面迅速闪过一系列复杂到令人头晕目眩的数据流和概率模型。
“测试通过,新的变量加入,‘存续’概率上升千分之零点五……”他喃喃自语,但随即,那丝“欣慰”的笑容又慢慢收敛,变得有些意味深长,甚至带着一丝极其隐晦的凝重
“但是……还不够啊。”他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仅仅是这样的觉悟和力量,还远远不够。你们想要逆转的,可是那早已既定的、近乎绝望的命运啊。”
他摇了摇头,似乎将某种不必要的情绪甩开。最后看了一眼光幕上的几人,手指一划,光幕瞬间收缩消失,化作点点蓝色流光散去。
他的身体也随之变得模糊,逐渐分解成无数跳跃的蓝色数据光粒,如同被风吹散的萤火虫,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这片高空之中,仿佛从未存在过。
只留下下方废墟中,依然在沉默中缅怀着过去、背负着沉重未来的人们。夜的帷幕,正在缓缓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