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失控的实验体

北境同盟，极地地下第七科研层主控制室。

环境是极致的洁净与有序。冰冷的白色合金墙壁反射着均匀的柔光，数十面全息屏幕悬浮在弧形控制台上方，流淌着无声的数据瀑布。空气循环系统发出几乎不可闻的低鸣，维持着恒定的温度和湿度

奥拓蔑洛夫正站在控制台的中心位置，平静地注视着主屏幕上最大的那个分屏——医疗舱内的实时画面。欧阳瀚龙正在有限的空间内进行缓慢的行走复健，他的每一个动作都被高精度传感器捕捉，转化为跳动的数据，显示在周围的辅助屏幕上。

“生命体征稳定，神经信号传输效率持续提升，超出基准线17.3%。”一名研究员汇报着，语气中带着一丝对这惊人恢复力的赞叹。

奥拓蔑洛夫脸上浮现出那标志性的、带着几分疏离与优雅的淡笑，彷佛一位艺术家在审视自己即将完成的作品。他轻轻抬手，用修长的手指点了点其中一面显示着复杂神经元活动图谱的屏幕。

“开始吧。初级认知干扰测试，序列阿尔法。强度设定为阈下级，指令：暂停当前动作。”他的声音平缓、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是，博士。发送阿尔法序列指令，强度1。”操作员熟练地输入命令。

医疗舱内，欧阳瀚龙正要迈出下一步，右脚刚刚离地，动作却突兀地顿住了。他的身体有极其轻微的僵硬，持续时间不到半秒。随即，他象是晃了晃神，眉头微蹙，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似乎有些不解为何停顿，但很快便恢复了常态，继续完成了步伐。整个过程短暂得几乎象是偶然的失神。

“记录：目标出现约0.4秒的运动中断，伴有轻微意识混淆迹象。阿尔法指令生效。”研究员报告道，控制室内响起一阵轻微的松弛气息。第一步成功了。

奥拓蔑洛夫嘴角的弧度几不可察地加深了一毫米，眼中闪过一丝预料之中的满意。这证明芯片与中枢神经的基础链接是稳固的，如同钥匙插入了锁孔。

“很好。提升至贝塔波段，强度2。目标：诱导负面情绪——焦虑。”他下达了第二道指令。这一步旨在影响情绪层面，比简单的动作暂停更深入一层。

指令发出。屏幕中的欧阳瀚龙，行走的节奏并未改变，但他的呼吸频率悄然加快了少许。他放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地握紧又松开，目光扫视周围环境的频率明显增加，眼神中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紧迫感和烦躁。他甚至有些粗暴地用手背推开了墙壁上一个用于辅助扶握的软垫。

“生理指标确认：皮电活动显着提升，心率增加每分钟12次，边缘系统活跃度增强。情绪诱导成功！”负责监控生理数据的研究员声音略显兴奋。

控制室内的气氛更加乐观了。看来目标的精神防御并不像预想中那么坚固。

奥拓蔑洛夫微微颔首，但眼底深处那一丝极其谨慎的观察并未消失。他习惯性地用指尖轻轻敲击着控制台的边缘，发出细微的嗒嗒声。“第三阶段，伽马波段，强度3。尝试建立初级运动神经支配：指令，抬起左臂至水平位置。”

这是一个关键的跃升，从施加影响到尝试直接操控。所有人都屏息凝神。

信号加强后传入。欧阳瀚龙的左肩胛肌肉猛地抽搐了一下，手臂不受控制地向上抬起了大约十公分，肘关节呈现出一个不自然的弯曲角度。他的脸上瞬间掠过一丝明显的不适和抗拒，另一只手迅速抬起，按压在自己的太阳穴上，指节用力得发白。

几乎就在他手臂抬起的同一瞬间，控制台上，代表芯片连接稳定性的绿色指示灯突然急促地闪烁起来，颜色由绿转黄！伴随着一声轻微的系统提示音，操作员面前的界面弹出警告框：

【警告：指令冲突检测。神经信号反馈异常。芯片微处理器启动安全重置协议……连接初始化中……】

“怎么回事？”奥拓蔑洛夫敲击桌面的手指停了下来，脸上的淡笑瞬间隐去，虽然语调依旧控制着平稳，但周围的空气彷佛凝滞了。他走到操作员身后，目光锐利地扫过数据流。

“博士……芯片……它……它好像重置了？”操作员的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刚才的操控指令似乎触发了某种强烈的排异反应，芯片的逻辑单元出现了短暂的宕机？然后自动重启了。现在……现在连接参数恢复到了初始状态。”这意味着，刚才所有的进展，从阿尔法到伽马的调试，全部归零。要想再次尝试深度控制，必须从头再来。

一种诡异的挫败感开始在控制室内弥漫。这就象是一个恶性的循环：每次触及关键的操控节点，系统就会被强制“初始化”。

奥拓蔑洛夫的眉头微微蹙起，一直带着伪善笑容的脸上出现了裂痕。他沉默了几秒，碧绿的眼眸深处闪过计算和评估的光芒。“记录异常数据。重新开始测试。阿尔法波段，强度1。指令：暂停。”

实验重复。欧阳瀚龙再次出现0.4秒左右的停顿。

“贝塔波段，强度2。情绪诱导：焦虑。”

欧阳瀚龙再次表现出烦躁迹象。

“伽马波段，强度3。控制：抬左臂。”

手臂抬起十公分，芯片黄灯闪烁，系统提示“初始化”。

一次，两次，三次……

控制室内只剩下仪器运行的低鸣和操作员重复指令、报告失败的干涩声音。乐观的气氛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越来越浓重的压抑和隐隐的不安。研究员们交换着困惑和担忧的眼神，没人敢大声说话。他们习惯了博士的绝对掌控和实验的“精准”，从未遇到过如此顽固而诡异的“抵抗”。

奥拓蔑洛夫不再停留在原地。他开始在控制台前缓慢地踱步，但节奏却透露出内心的焦躁。他脸上那副从容的面具出现了越来越多的裂痕。眉头越锁越紧，嘴唇抿得发白，偶尔看向主屏幕的眼神，已经带上了明显的冷意和不耐烦。

第四次尝试失败后，他猛地停下脚步，声音陡然拔高，虽然依旧控制着音量，但里面的寒意让所有研究员心头一凛：“分析出原因了吗？是芯片的设计缺陷？还是目标神经系统的固有特性？”

他无法接受这种超出他计算的“意外”。

“博士……数据分析显示，芯片本身工作正常。问题似乎出在……目标的神经信号反馈上。”首席分析师硬着头皮回答，“当我们尝试深度介入时，他的大脑会产生一种极其强烈且混乱的背景信号，这种信号并非针对我们的指令，更象是一种无意识的庞大精神活动产生的干扰波，直接淹没了我们的控制信号，触发了芯片的自我保护机制。”

“无意识的精神干扰？”奥拓蔑洛夫重复着这个词，绿眸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强度足以瘫痪我们精心设计的芯片？这可能吗？”他感觉自己不是在面对一个实验体，而是在面对一个深不见底的精神力黑洞。那种失控感越来越强烈。

“继续测试！”他不信邪地命令道，语气中带着一丝狠厉，“调整信号频率，避开他可能产生的干扰波段！我要结果！”

然而，无论研究员们如何调整参数，结果都惊人地相似。只要尝试跨过那道“操控”的门槛，芯片必然会被那股无形的精神力量冲击得重置初始化。欧阳瀚龙就像一个拥有自动修复功能的精密锁具，每次被触动核心机制，就会立刻恢复出厂设置。

奥拓蔑洛夫的优雅终于维持不住了。他的脸色开始发青，呼吸变得有些粗重。在一次特别顽固的初始化后，他猛地一拳砸在控制台的合金面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虽然没有留下痕迹，但这突如其来的暴力举动让所有研究员吓得浑身一颤。

“废物！这该死的芯片就是个废物！负责这芯片开发的人也是废物！”他低声咆哮，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充满了压抑的怒火。伪善的面具彻底碎裂，露出底下那个偏执、疯狂、无法容忍失败的灵魂。

“博……博士，这芯片的负责人好像是您……”

“你他妈的！”

他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操作员，亲自扑到控制台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