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基地仿佛成了一座巨大的金属墓穴。刺耳的警报声不知何时已然停歇,或许是因为系统彻底崩溃,又或许是维持它的人已然不在。只有应急红灯依旧固执地旋转着,将猩红的光斑投在尸横遍野的走廊上,像一只只窥视着死亡的眼睛。空气里弥漫着浓重得化不开的血腥味、硝烟味,还有一种类似臭氧被电离后的焦糊气味。
奥拓蔑洛夫踏过一具具姿态扭曲的尸体,他那双擦得锃亮的皮鞋踩在黏腻的血泊中,发出轻微的吧唧声,在这片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刺耳。他走得不快,甚至称得上悠闲,如同一位在自家后花园散步的贵族,只是这“花园”的景象实在骇人听闻。他手中那把造型怪异的手枪,枪身上的幽蓝色纹路规律地脉动着,像是有生命在呼吸。
他已经在这片区域转了好几圈,目光扫过每一个角落,每一个敞开的门扉,甚至每一个可能藏人的通风口。然而,一无所获。不仅欧阳瀚龙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之前那些如同提线木偶般被控制的研究员和安保人员也仿佛人间蒸发。整个区域只剩下死亡和寂静,一种令人窒息的、不祥的寂静。
“呵……”奥拓蔑洛夫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打破了沉默,“既然你这么想跟我玩躲猫猫游戏,那我便奉陪到底,小家伙。只是,这种拙劣的隐藏,能瞒得过我的眼睛吗?”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带着一丝戏谑和不容置疑的自信,仿佛在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又仿佛确信那个消失的少年一定能听到。
他继续踱步,看似随意,实则全身的感官都已提升到极致。然而,无论是视觉、听觉,还是他对能量波动的敏锐感知,都告诉他这里除了他和满地的尸体,再无他物。这种绝对的“空无”本身,就透着极大的反常。
就在他走到一条交叉通道口,目光掠过墙壁上一片喷溅状的血迹时,他胸前项链上悬挂着的一枚十字架吊坠,中心那颗原本黯淡无光的碧绿宝石,毫无征兆地、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这闪烁极其短暂,光芒也极其暗淡,若非奥拓蔑洛夫感知超常,几乎会以为是红灯光线的反射。但他捕捉到了。
他的脚步瞬间停住。低垂下视线,目光落在那个十字架上,尤其是中心那颗作为他灵璃坠的绿宝石上。宝石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的闪烁只是幻觉。
“嗯?”他发出一声带着探究意味的轻哼,指尖轻轻拂过那颗微凉的宝石,“灵璃坠有反应?木元素感应到生命的存在了么?”
他碧绿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被浓烈的兴趣和一丝被挑衅的冷意所取代。“原来是这样……”他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精神认知干扰?扭曲现实的感知?有点意思……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有趣得多,小家伙。这种能力……简直是为我的研究量身定做的!”
他不仅没有因为陷入幻象而惊慌,反而显露出一种发现稀世珍宝般的狂热。他抬起手中的手枪,手指熟练地找到枪身后部一个极其隐蔽的、类似调节旋钮的装置,轻轻旋转了某个刻度。然后,在一种近乎自毁的疯狂举动下,他将那不规则棱柱形的枪口,缓缓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让我看看,你编织的这片虚假景象,到底有多真实。”他喃喃着,脸上没有任何恐惧,只有一种科学狂人面对未知实验时的极致冷静和期待。
扳机被扣下。
一阵低沉而奇异的高频音波与电流混合的嗡鸣声响起。一股无形而特殊的能量波动以枪口为中心,瞬间笼罩了奥拓蔑洛夫的头部。
他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闭上了眼睛。当他再次睁开时,那双碧绿的眼眸中仿佛被水洗过一般,变得更加清晰、锐利。而眼前的世界,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猩红的应急灯光依旧,尸横遍野的走廊依旧。但不同的是,就在他周围,原本空无一物的空间里,此刻却密密麻麻地站满了人!
正是那些“消失”的研究员和安保人员!他们如同沉默的雕塑,将他团团围住,水泄不通。他们的眼神空洞,面无表情,但手中却紧握着各种武器——从制式的脉冲步枪、手枪,到随手捡来的消防斧、钢管,甚至有些人手中赫然提着血淋淋的、刚刚从尸体上斩下来的断臂残肢!那些残肢还在滴着温热的血液,在地面上汇聚成一小滩一小滩的暗红。
这景象极其恐怖诡异,仿佛地狱的景象投射到了现实。如果奥拓蔑洛夫没有看破这层认知干扰,他可能下一秒就会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这沉默而致命的包围网撕成碎片。
“呵……呵呵……”
奥拓蔑洛夫非但没有害怕,反而低笑了起来,笑声中充满了发现真相的得意和一种居高临下的嘲讽
“原来早就在这里埋伏着我吗?布置得倒是挺周全。利用我对空无的疑虑,反而设下绝杀之局……不错的算计。”
他环视着周围这些被控制的人偶,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找出那个隐藏在幕后的操控者。
“有点意思。如果不是我的灵璃坠对精神能量异常敏感,给了我提醒,或许下一秒,我就真的能如你所愿,看见自己支离破碎的尸体了。”
他语气轻松,仿佛在谈论别人的生死。他顿了顿,语调转为一种带着戏谑的挑衅:
“不过,我亲爱的小家伙,你真的有信心,有把握,就凭这些行尸走肉,就能置我于死地吗?你是不是太小看我了?”
话音未落,他猛然调转枪口,对准了走廊上方布满管线和水晶灯槽的天花板!再次扣动扳机!
“嗡——!”
又一阵奇异的电波声响过,一股更加强烈的、针对性的精神干扰解除脉冲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
效果立竿见影!
周围那些如同雕塑般的研究员和安保人员,身体猛地剧烈颤抖起来!他们空洞的眼神迅速被迷茫、困惑所取代,随即,当他们看清自己手中握着的武器,尤其是那些拿着血淋淋残肢的人,看清自己身处何等血腥恐怖的环境时——
“啊——!!!”
“这……这是什么?!”
“我的手!我拿着什么?!”
“上帝啊!救命!”
凄厉的、崩溃的尖叫声瞬间打破了死寂!巨大的恐惧和强烈的生理不适如同海啸般击垮了他们的理智。有人像扔烫手山芋一样丢掉手中的武器和残肢,有人双腿一软瘫倒在地,屎尿齐流,有人抱着头蜷缩在墙角,发出歇斯底里的哭嚎,更有甚者,直接眼球上翻,口吐白沫,当场昏死过去。刚才还杀气腾腾的包围圈,瞬间变成了一锅被恐惧彻底煮沸的粥,惨不忍睹。
奥拓蔑洛夫冷漠地看着这一切,脸上没有丝毫怜悯,只有一种做完一个有趣实验后的满足感。他如同一位导演,轻易地揭穿了舞台的布景,让演员们看清了自己身处何等的恐怖剧中,并欣赏着他们崩溃的表演。
“还不肯现身吗?”
他提高了音量,声音穿透了那些哭嚎和尖叫,清晰地回荡在走廊里
“你的这些小伎俩,已经被我彻底识破了。像小孩子撒气一样的把戏,到此为止吧。”
他踱步向前,靴子避开地上污秽的呕吐物和昏厥的人体,语气带着一种施舍般的“劝慰”:“我劝你,还是乖乖地、主动地走出来,陪我做完我们还没来得及完成的研究。配合我,你还能少受很多不必要的痛苦。毕竟,像你这样如此独特、如此完美的实验样本,实在是千载难逢。拿你来做研究,一定会支撑很长时间,带给我无数惊喜的数据,不是吗?”
他停了下来,目光似乎穿透了层层墙壁,锁定着某个无形的存在,语气陡然变得阴冷而残忍
“或许,我应该让你更清楚地认识到,反抗我是多么愚蠢的一件事。你不妨猜猜看,为什么你那号称强大的母亲,当年仅仅挨了一颗混沌崩坏炸弹,就香消玉殒了呢?”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欣赏着无形中对方可能产生的情绪波动。
“你以为是她产后身体虚弱?不堪一击?”奥拓蔑洛夫的声音带着恶毒的讥讽,“还是觉得那颗炸弹的威力,真的强大到足以瞬间抹杀一位像她那样的强者?呵呵……天真!太天真了!”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掌控一切的得意:“我告诉你,都不是!以你母亲岳莹全盛时期的力量,别说一颗混沌崩坏炸弹,就是硬扛下一百颗,她也未必会死!她之所以会败,会死,是因为我——奥拓蔑洛夫!”
“我早就通过各种渠道,秘密获取了你母亲的基因样本,还有她独有的水元素能量频段特征!那颗炸弹,不过是载体而已!真正致命的,是我基于这些信息,专门为她量身定做的基因序列瓦解毒素和能量共振崩坏程序!炸弹爆炸的瞬间,这些针对性的攻击会直接作用在她的生命本源和能量核心上!她承受的,是远比炸弹本身威力强大千倍、万倍的、来自内部的毁灭性打击!这才是她瞬间陨落的真相!就算是真正的神仙,在我这精心设计的屠刀下,也救不了她!”
他如同一个炫耀自己杰作的艺术家,将最残酷的真相血淋淋地撕开,毫不留情地砸向那个隐藏的少年。
“……”
四周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那些研究员的哭嚎似乎都在这一刻被无形的压力扼住。一种极度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沉重喘息声,从四面八方隐隐传来,充满了无法言喻的痛苦和滔天的愤怒。
奥拓蔑洛夫清晰地捕捉到了这愤怒的波动,他脸上的笑容更加扩大,更加扭曲,充满了快意。
“对~就是这样~”
他用一种近乎吟唱的、令人作呕的语调说道:“再愤怒一点,让我看到你因真相而痛苦扭曲的样子,让我看到你精神崩溃的样子!对,就是这样!愤怒吧!怨恨吧!这才是你最真实的情感!”
他话锋一转,语气又变得伪善起来,仿佛在施以恩惠
“你虽然失去了母亲,但孩子,你还有我啊。我完全可以成为你人生道路上的新引导者,给予你前所未有的知识和力量。为什么要如此愚蠢地选择与我对抗,与我分庭抗礼呢?顺从于我,你将获得更多。在我看来,你现在的反抗,不过是螳臂当车,是这世上最可悲、最无用的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