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虫洞内……
光线在这里失去了明确的意义。空间并非全然黑暗,也非拥有具体形态,更像是一片凝固的、不断缓慢翻涌的暗色烟霭。没有上下之分,没有前后之别,时间的流速也显得暧昧不明。这里是远离现实维度夹缝的某个“间域”,是混沌力量与某些古老存在意志共同浸染出的临时领域。
两道身影悬浮在这片混沌的底色中。
克莱美第看上去与以往的样貌略有不同。他这一次选择了一副介于青年与中年之间的男子模样,身姿挺拔,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深黑色西装,内衬暗红色衬衫,领口松开一颗纽扣。他的头发是纯粹的黑色,梳理得一丝不苟,面容俊朗中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邪气,只是那双眼睛此刻不再是纯粹的人类瞳仁,而是化作了两团缓缓旋转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深黯漩涡,漩涡深处偶尔闪过一点针尖大小的猩红。他周身笼罩着一层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黑色光晕,让他看起来像是随时会融入周围的混沌背景。
他看着白嗣龙手中那颗缓缓旋转、不断向内坍缩又向外辐射出幽暗波纹的深黑色晶体,俊朗的脸上,眉头极其细微地蹙了一下,随即又舒展开,恢复了那种略带玩味的表情。
“所以,这就是你用那些人的心魔制造出来的魔晶?” 克莱美第的声音在这里回荡,带着他特有的那种仿佛对一切都感到有趣的磁性嗓音,只是在这片空间里,平添了几分空洞的回响。
白嗣龙依旧穿着那身白色为底、流动紫纹的长袍,雪白的长发披散,仿佛这片混沌空间对他而言不过是稍微特别一点的客厅。他指尖那颗深黑色的魔晶缓缓转动,内部仿佛封印着无数挣扎、嘶吼的幽影,那些都是心魔幻境中汲取的精粹。听到克莱美第的问话,他脸上挂着那抹优雅却冰冷的微笑。
“没错。” 白嗣龙的声音清冽悦耳,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这也要感谢你啊,灾厄。如果不是你唤醒了那些沉寂的遗迹,释放出足够吸引注意力的‘饵料’,狩天巡和九牧也不会如此迅速、如此大规模地派人前往昆仑深处调查。他们不来,自然也就不会坠入你我共同构筑的、那场精心准备的‘心魔盛宴’。”
他说话的同时,另一只空着的手抬起,指尖在空中虚划。随着他的动作,那颗悬浮的黑色魔晶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表面幽光更盛,开始向着他的胸口缓缓移动。没有直接接触,魔晶在靠近他身体时便如同水滴融入海绵,悄无声息地没入了他胸前那片看似寻常的衣料之下。
刹那间,白嗣龙周身的气息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一种更加深沉也更加霸道的威压,如同沉睡的火山苏醒般,从他体内缓缓弥漫开来。他额前雪白的发丝无风自动,发根处,皮肤之下,两点微凸的痕迹开始浮现,延伸,最终突破皮肤的束缚
那是一对弯曲的、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感的龙角,底色是与他发色一致的纯白,但角身却缠绕着丝丝缕缕流动的暗紫色纹路,如同活体的符文。
与此同时,他背后的空间一阵扭曲,一对宽大的、介于能量与实体之间的龙翼虚影豁然展开!翼膜并非皮膜,更像是凝聚的暗色光晕,边缘模糊不定,其上同样流转着复杂而邪异的紫色光纹。翼展不大,却仿佛能遮蔽这片混沌领域的一角,每一次轻微的、无意识的扇动,都带起周围混沌烟霭的紊乱波动。
“本该在上古时期就已经灭绝的龙族,居然还存在你这样的孑遗。” 克莱美第看着白嗣龙的变化,那双深渊般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计算的光芒,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仿佛赞叹的语调,“游走于尘世间的最后一条龙,也是唯一的一条堕落至深渊的深渊魔龙。”
白嗣龙微微偏头,新生的龙角在混沌微光下流转着冷硬的光泽。他脸上那抹优雅的微笑没有丝毫变化,但紫罗兰色的眼眸深处,却掠过一丝极其清晰的不屑与某种难以言喻的抵触。
“龙族么?” 他轻笑一声,笑声里听不出多少愉悦,反而有种冰冷的嘲讽,“呵呵……”
克莱美第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细微的情绪。他维持着优雅的姿态,双手随意地插在西裤口袋里,只是那双深渊之眼中的漩涡旋转速度似乎加快了一分。
“你似乎对你的过去,对你的血脉源头,相当不屑。”
白嗣龙没有立刻回答。他抬起手,指尖拂过额前新生的龙角,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抚摸一件精美的艺术品,但那眼神却疏离得如同在审视一件与己无关的器物。混沌的光影在他俊美无俦的脸上明灭,让那抹惯常的微笑显得有几分虚幻。
“过去?” 他终于开口,声音比刚才低沉了些许,那是一种刻意维持的平淡,却掩不住底下冰封的某种东西
“龙族……一个被自身傲慢和愚蠢拖入深渊的种族。它们将力量视为权柄,却又可笑地被‘责任’、‘情感’这些脆弱的丝线捆缚。为了守护那些渺小、善变、甚至背信弃义的蝼蚁,一代代折损在无谓的战场上,直到文明湮灭,血脉断绝,被它们守护的一切遗忘,甚至…恐惧和觊觎。”
他放下手,背后的龙翼虚影轻轻一振,搅动起更大的混沌涟漪。
“这样的过去,这样的血脉,有什么值得留恋?” 他看向克莱美第,紫眸中没有任何温度,“我继承了它们的力量,仅此而已。至于那些陈腐的荣耀、可笑的牺牲、以及被背叛后还念念不忘的愚蠢……就让它们和龙族的骸骨一起,永远埋在历史的尘埃里好了。”
克莱美第静静地听着,深渊般的眼眸中光芒流转。他听出了那平淡话语下深埋的尖锐情绪——那不仅仅是不屑,更像是一种被深深刺伤、继而彻底否定过去一切价值的、冰冷而决绝的割裂。
“很有力的决断。” 克莱美第缓缓说道,将手从口袋里抽出,轻轻拍了拍,仿佛在鼓掌,“与旧日的一切彻底切割,只保留有用的力量,专注于自己的道路。这确实是通往强大的捷径。那么,这颗凝聚了心魔精粹的‘魔晶’,以及你体内进一步共鸣的深渊龙脉,能让我们的‘蓝图’推进到哪一步?”
他巧妙地转移了话题,不再深挖白嗣龙那显然不愿多谈的过去,将焦点拉回到当前的合作上。
白嗣龙似乎也乐于如此。他收敛了那瞬间外露的冰寒,重新恢复了那副一切尽在掌握的优雅姿态。
“心魔的力量,本质是扭曲的‘认知’与‘情感’能量的高浓度结晶。” 白嗣龙摊开手掌,一丝暗紫色的、仿佛有生命的能量在他掌心蜿蜒游动,那能量中隐隐传出细微的、意义不明的低语和哭泣声,“它们是最好的‘燃料’和‘催化剂’,能够极大地增强、甚至定向扭曲某些大型仪式的效果,尤其是那些涉及到心灵、记忆、乃至世界底层规则感知的仪式。”
他五指合拢,将那缕暗紫能量掐灭。
“至于我这边,” 他看了一眼自己手背上若隐若现的、更加清晰的龙鳞纹路,“深渊龙脉的进一步共鸣,让我对‘混沌’本质的感知和撬动能力提升了至少三倍。结合你从那些遗迹中唤醒的‘古老回响’,以及我们之前已经铺垫好的‘坐标’……是时候开始绘制那幅最终的‘画卷’了。”
克莱美第的嘴角向上牵动,露出一个与他此刻非人眼瞳不太相称的、略带兴奋的微笑。
“那么,开始吧。” 他说道,声音里的磁性依旧,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狂热。他抬起右手,掌心向下,对着下方那混沌的“地面”。随着他的动作,周围混沌的烟霭开始加速旋转、凝聚,无数细微的、闪烁着幽暗光泽的符文如同从虚无中析出,逐渐在地面勾勒出一个巨大、复杂、散发着不祥光芒的法阵雏形,“让我看看,渊龙之力与灾厄回响结合,能在这世界的‘画布’上,撕开怎样一道永恒的‘伤口’。”
白嗣龙不再言语,他闭上双眼,额前的龙角和背后的翼影光芒大盛。纯白与暗紫交织的能量如同汩汩泉流,从他身上涌出,注入脚下那正在成型的、庞大到令人心悸的复合法阵之中。法阵的纹路开始变得清晰,那并非已知的任何一种魔法或符文体系,更像是一种对世界规则本身的、充满恶意的“涂改”与“侵蚀”。
两个混沌的存在,在这片被遗忘的混沌间域,开始了他们新一轮的、足以颠覆现实的“创作”
同一时间,青州地下基地。
休息区柔和的灯光驱散了连日来的疲惫和紧张。空气里还残留着一点淡淡的消毒水和沐浴露混合的味道,不算好闻,却象征着安全和清洁。
欧阳未来穿着毛茸茸的熊猫连体睡衣,把自己像一滩软泥一样扔进了休息室最宽大的那张单人沙发里。沙发很软,几乎把她整个人都包裹了进去。她满足地叹了口气,抓起旁边矮几上放着的一包薯片,撕开,捏了一片塞进嘴里,咔嚓咔嚓地嚼着。眼睛盯着墙上的显示屏,上面播放着轻松的动画片,但她的眼神有些放空。
冷熠璘坐在她对面的另一张沙发上,换上了深灰色居家服,白色的长发扎了个松散的低马尾。他手里拿着一罐冰镇可乐,小口喝着,眉头微蹙,盯着茶几的某个点出神。那缕血红色的挑染在灯光下显得有些刺眼。
时雨安静地坐在靠近角落的一个矮凳上,深灰色卫衣,黑色长裤,头发披在肩上,没戴帽子口罩。她洗了很久的澡,皮肤还有点发红,此刻只是安静地坐着,看着膝盖上自己交握的双手,清秀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欧阳未来塞给她的一小袋饼干,她握在手里,没有打开。
樱云蜷在窗边铺着软垫的吊篮椅里,穿着黑色卡通t恤和短裤,赤着脚,小脸平静,抱着软枕的手指偶尔会无意识地收紧一下。
羽墨轩华站在基地主控台前,双手在虚拟键盘上快速敲击。她在调阅零号初步整理的数据碎片和其他失联小队的加密档案。
南宫绫羽从生活区通道走出来,浅紫色丝绸睡袍外披着针织开衫,白色长发松松束起。她脸色依旧苍白,眉眼倦意很深。她走到沙发旁,看了看众人,目光在主控台那边停留了一下,无声地叹了口气,转身走向开放式的小厨房。
“都饿了吧?”她一边开火,烧水,一边轻声问道,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却很温和,“我煮点面,很快就好。”
冷藏柜里有速冻食品、鸡蛋、面条、蔬菜和肉类。她拿出鸡蛋、挂面、青菜和速冻虾仁。水烧开,面条下锅。另一边,煎蛋,炒虾仁和青菜。滋滋的声响和渐渐弥漫的香气,像一种无声的安慰,悄然缓解着空气中的沉重。
欧阳未来的肚子咕噜叫了一声,她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肚子,眼巴巴看向厨房:“白姐姐,要多放点虾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