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蔽?”萧玄站起身,目光如电,扫过萧景琰手中那封密信,“殿下,可否将信予臣一观?也好让臣死个明白。”
萧景琰面色阴沉,犹豫片刻,还是将信递给了身旁内侍,由内侍转交萧玄。
萧玄接过信,并未仔细阅读内容,而是将其凑近鼻尖,轻轻一嗅,随即又对着殿内明亮的宫灯,仔细观察信纸的质地、墨迹的色泽,甚至用手轻轻摩挲纸张的边缘。
片刻后,他抬起头,眼中嘲讽之意更浓:“好精妙的做旧手法。这血渍,用的是鸡血混合些许药物,腥气虽像,却无铁锈之气。这墨迹,看似陈旧,但墨色沉而不散,显然是新墨用了特殊方法处理。还有这纸张……”
他轻轻一抖信纸,发出清脆的声响:“乃是江南‘薛涛笺’的仿品,看似与北齐宫廷用纸相似,但其质地纹理细微处仍有差别,且……这纸带着一股淡淡的兰麝香气,乃是建康城内‘墨韵斋’独有的防伪印记,专供达官贵人书写请柬之用,何时成了北齐密信的用纸?”
他每说一句,王源的脸色就白一分,萧景琰的眉头就皱紧一分,殿内百官的眼神就变化一分!
“至于这笔迹……”萧玄将信纸展开,指向其中模仿红蝎语气的一段,“模仿得确有七八分像,形似而神非。红蝎写字,有一个极细微的习惯,她书写‘蝎’字尾钩时,会下意识地多一个极细微的回锋顿笔,而此信之中,全无此意!倒像是……临摹之人刻意避免留下个人特征,反而露出了马脚!”
字字如刀,剥茧抽丝!
将那看似天衣无缝的“铁证”,瞬间拆解得漏洞百出!
“你……你胡说!这都是你的狡辩!”王源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萧玄,声音尖利,“你与那妖女勾结已久,自然熟悉她的笔迹习惯!这更能证明你通敌!”
“哦?”萧玄眉峰一挑,语气陡然转厉,“那我倒要问问王相!我若真与红蝎勾结,如此机密之事,通信必然使用密语或特殊渠道,岂会留下此等语意直白、破绽百出的亲笔信?还恰好能被你的‘死间’截获?这究竟是北齐谍首愚蠢,还是王相你觉得满朝文武皆是无脑之辈,可任你愚弄?!”
这一声质问,如同惊雷,震得所有人耳膜嗡嗡作响!
是啊!若真是勾结密信,岂会如此儿戏?!
局势瞬间逆转!
王源脸色煞白,嘴唇哆嗦,一时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萧景琰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他看着王源,眼神中充满了惊疑不定和被利用的愤怒。
然而,就在此时——
殿外突然传来一阵密集而沉重的脚步声!以及甲胄碰撞的铿锵之音!
仿佛有大批军队正在快速靠近,将整个紫宸殿团团包围!
殿内顿时一片哗然!百官惊恐地望向殿门!
一名禁军将领急匆匆闯入,单膝跪地,声音带着一丝惊慌:“启禀殿下!宫外……宫外突然出现大批不明身份的甲士,手持相府令牌,声称奉王相之命,入宫……入宫擒拿逆贼萧玄!”
哗!
殿内彻底炸开了锅!
王源竟然私自调兵入宫?!还是在这等时刻!
萧景琰猛地看向王源,眼中终于露出了难以置信的震怒:“王源!你……你竟敢私调兵马,包围宫禁?!你想造反吗?!”
王源此刻却仿佛豁出去了,他猛地挺直了腰杆,虽然依旧咳嗽,但脸上却露出一种破釜沉舟的狰狞,他指着萧玄,厉声道:“殿下!此獠巧舌如簧,颠倒黑白!老夫此举,实为清君侧,诛国贼!宁可错杀,不可错放!今日绝不能让他走出这紫宸殿!否则国将不国!”
图穷匕见!栽赃不成,便要强行武力擒杀!
殿外甲兵刀剑出鞘之声清晰可闻,沉重的呼吸声和脚步声如同鼓点,敲在每个人的心上。殿内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杀气弥漫!
萧玄独立于殿中,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刀兵之围,面对王源歇斯底里的指控和萧景琰惊怒不定的目光,脸上却依旧平静。
他只是缓缓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蟒袍,目光冰冷地扫过王源,最终落在萧景琰身上。
“殿下,现在您可知,何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
“这,就是臣所求彻查的……朝中内鬼!”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殿外的兵戈之声,带着一种冰冷的嘲讽和洞悉一切的悲凉。
紫宸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一张张或惊恐、或愤怒、或苍白、或阴沉的脸孔。
一场庆功宴,终究演变成了图穷匕见的修罗场。
而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