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隐麟死士的目光如同利剑般射向那汉子!赵莽更是猛地踏前一步,几乎就要动手!
萧玄抬手,再次制止了部下。他目光平静地看着那汉子,又看了看他手中那张纸,心中已然明了七八分。南梁朝廷的动作,比他预想的还要快。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萧玄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那汉子被他平静的目光看得心头一凛,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但还是硬着头皮,将手中那张纸稍稍展开,让篝火的光芒能照亮上面的字迹和图像。
只见那桑皮纸上,用浓墨画着一幅惟妙惟肖的人像,剑眉星目,面容冷峻,不是萧玄又是谁?!画像一旁,是密密麻麻的罗列罪状:“逆贼萧玄,勾结北齐,弑杀大臣,祸乱宫闱,罪大恶极……”最后则是赏格:“有擒获此獠者,赏金万两,封万户侯!献其首级者,赏金五千两,官升三级!藏匿不报者,同罪连坐!”
赫然是一张新鲜出炉、墨迹甚至还未完全干透的——全国海捕文书!
“这……这是小人方才在前面镇子口的告示栏上揭下来的……”那汉子声音发干,眼神复杂地看着萧玄,“官府的人说……说您……您昨晚在皇宫杀了宰相王大人,还重伤了无数禁军,叛出建康……现在全国各州府县道,都已张贴此文,严加缉拿……”
虽然早有预料,但亲耳听到、亲眼看到这颠倒黑白、将自己定为十恶不赦叛国逆贼的文书,萧玄的心还是猛地向下一沉,一股冰冷的怒意混合着荒谬感直冲头顶。
好一个萧景琰!好一个南梁朝廷!
杀宰相?叛国?真是天大的笑话!
赵莽气得浑身发抖,一把夺过那海捕文书,扫了一眼,更是怒不可遏:“放他娘的狗屁!王源那老狗是自己服毒死的!那些禁军是自己找死!主公明明是……”
“赵莽!”萧玄冷声打断他。
赵莽猛地住口,胸口剧烈起伏,狠狠将那张纸揉成一团,砸在地上,犹不解气,又上去踩了两脚。
那中年行商和他的同伴被赵莽的凶悍吓得脸色发白,连连后退。
萧玄的目光再次落在那中年行商身上:“你既知我是谁,如今打算如何?拿我去领赏么?”
那汉子闻言,脸上挣扎之色更浓。万两黄金,万户侯!这是几辈子都修不来的富贵!但……他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是伤、却依旧坐得笔直、眼神平静深不见底的男人,想起民间关于他在边关浴血奋战、守护百姓的种种传说,再对比这海捕文书上荒谬的罪名,心中一时天人交战。
最终,他一咬牙,猛地抱拳,对着萧玄深深一揖:“萧将军!小人虽是一介商贾,但也知忠奸善恶!您在边关打北齐蛮子、护我百姓的事,咱们南梁谁人不知?这文书上的话,狗屁不通!定是朝中出了奸臣,陷害忠良!这赏金,小人不敢拿,也没命拿!您……您快走吧!外面追兵肯定不少!听说连鸾台的缇骑都出动了!”
他顿了顿,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袋,小心翼翼放在地上:“这里有些干净的金疮药和散碎银子,聊表心意……将军保重!”
说完,他不再停留,对着同伴使了个眼色,几人迅速戴上斗笠,冲出破庙,翻身上马,很快便消失在夜雨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破庙内再次恢复寂静,只剩下那袋小小的“心意”孤零零地放在地上,以及被赵莽踩得污浊不堪的海捕文书。
所有人都沉默着,目光看向萧玄。
萧玄缓缓站起身,走到那团皱巴巴的纸前,弯腰,将其捡起,慢慢展平。画像上的自己,眼神被画得阴鸷而凶狠,仿佛真是那穷凶极恶之徒。
他看着那高达万金的赏格,看着那“全国缉拿,同罪连坐”的字眼,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笑声起初很轻,带着嘲讽,继而越来越大,越来越冷,在这荒败的雨夜古庙中回荡,竟比外面的秋风秋雨更添几分寒意。
“好……好得很……”他止住笑,指尖内力微吐,那张价值万金的海捕文书瞬间化为无数碎片,如同雪片般纷纷扬扬落下。
“萧景琰,朝廷,鸾台……”他轻声念着这些名字,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你们既将我逼至此绝境,将这‘叛国’的罪名扣死……”
他抬起眼,目光扫过赵莽、阿史那和所有仅存的兄弟,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最后一点波动彻底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涅盘重生般的冰冷与坚硬。
“那从今日起,我萧玄,便如你们所愿。”
“只是这路如何走,走到何处,便由不得你们来定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仿佛一柄终于彻底出鞘的绝世凶刃,寒光乍现,誓要将这昏聩的天,捅个窟窿!
雨,还在下。
夜,正漫长。
而一场席卷天下的风暴,已悄然在这荒庙之中,露出了它最初的狰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