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炉殿的夜比寨墙根还冷。
玄炉老匠裹紧破棉袄在炉前蹲成一团,余烬里最后一块木炭“啪”地裂开,
火星子溅到他皴裂的手背上,他却毫无知觉似的。
耳朵还竖着,全神贯注捕捉炉底那阵若有若无的震颤。
这动静,和二十年前洛阳铜宫崩塌前一模一样。
当年,他跟现在一样也是正蹲在铸剑炉前淬最后一柄玄铁剑,
炉底也是这般闷闷的、像心跳又像地脉抽痛的响动。
后来他才知道,整座铜宫的地脉被锈蚀能量啃出了蜂窝,
连支撑宫城的青铜柱都成了锈渣。
“老匠?”
背后的一声呼唤,惊得他手上的铁钳差点掉地上。
转身见是陆子墨披着件磨破边的羊皮袄站在阴影里,眉峰还凝着霜,
显然刚从城防工事巡查回来,腕间的系统手环还在微微发烫。
“子墨来得正好。”
老匠咳了两声,把铁钳往腰间一插,焦急起来,
“这炉底的动静,跟当年铜宫塌前一个样。”
他弯腰用手指叩了叩青石板,
“听见没?不是熔铁的热胀冷缩,是地底下在喘气。”
陆子墨蹲下来,掌心贴上地面。
玄风子同步的西南角信号,正是从地脉传导上来的,源头根本在地下。
一股凉意顺着指缝往骨头里钻,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锈气。
他瞳孔猛地一缩,玄风子的全息影像突然浮起,数据流凝成红色警告:
“检测到高浓度锈蚀因子,与陈茹仕残留意志共振度87%。
另外,楚离歌失联前的最后信号就在地下三公里外,带着锈蚀兽群的嘶吼。”
“小铁匠呢?”陆子墨抬头追问,指尖摩挲着手环上的定位按钮。
“信号还在西北方向,但波动越来越弱。”
玄风子的数据流闪了闪,
“和当前锈蚀能量的共振频率重合了30%。”
老匠扯了扯他的袖子,脸色凝重,
“我带你看样东西。”
两人绕到熔炉侧面,他肩膀的伤口还在渗血,却顾不上包扎,
铁钳握得比往常更紧,老匠用铁钳尖挑起一块松动的砖,
砖缝里渗出的暗褐色液体还没干,在月光下泛着油光,像凝固的血。
“今早清炉灰时发现的,洛阳城破前,铜宫的地砖缝里也流过这东西。”
陆子墨摸出短刃挑了点液体,腐铁味刺得他眯起了眼。
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苏晚晴抱着个青铜匣从月光里走来,
发梢挂着铜锈末,冻得发红的指尖攥着块黑黢黢的铜片,
“我刚在阿铁的工坊找到这个,和陈茹仕实验室的残片能对上。”
“是浑天仪残片。”
老匠瞥了一眼就认了出来,声音发颤,
“当年就是这东西,让洛阳的玄铁剑全渗了锈水。”
苏晚晴把青铜匣往陆子墨怀里一塞,匣盖掀开条缝,
露出半截刻着云雷纹的青铜尺,
“这是地脉测量器,我刚修好。
阿铁带的残片是播种器,锈蚀能量已经顺着地脉扎根了,
我的工坊离这不远,必须下去看看。”
陆子墨低头看她掌心的红痕,指尖轻轻碰了下那道红印,
终究没说出“危险”两个字。
他转头看向墙角阴影,正要开口,清冽的应答声已经响起:
“我在。”
青鳞抱着改装过的弩弓走出来,皮甲上沾着草屑,靴筒里的匕首还在泛着冷光。
“刚才巡逻路过,听见动静就溜了。”
他拍了拍腰间的金属扫描仪,
“之前探倒悬巷时,就是靠这耳朵躲过锈蚀虫埋伏,地道里的情况交给我。”
四人打着火把下了地道。
青鳞走在前头,弩弓始终半举着,耳朵贴在石壁上仔细分辨声响;
玄炉老匠摸着石壁上的青苔辨认方向,
嘴里念叨着“往左三尺,当年铜宫的通风井该在这儿”;
苏晚晴攥着青铜尺,刻度随着地脉震颤微微发亮;
陆子墨走在最后,手环的扫描灯扫过每一块砖,同步结构数据给玄风子。
“停。”
老匠突然抬起手。
火光中,他的影子在石壁上扭曲,
“就是这儿。”
他用铁钳敲了敲一块青石板,
“底下是空的,而且有新鲜土粒,像是刚有东西经过。”
青鳞单膝跪地,用匕首撬起石板。
霉味混着锈味“轰”地涌上来,露出向下的阶梯。
就在这时,石壁突然“咔嚓”裂开细纹,
无数细小的锈蚀红虫瞬间从裂缝中四面八方钻了出来,密密麻麻爬向众人。
“小心!”
青鳞的弩弓瞬间拉满,
“咻!咻!咻!”下一秒箭矢带着青铜碎屑射出,精准钉死前排的锈蚀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