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知洲的手僵在半空。他太清楚宁妤的家庭,那个嗜赌成性的继父,那个把女儿当提款机的母亲。
“知道她为什么送我出国吗?我真以为她是让我去学习……”宁妤目光黯淡,“其实她是把我卖了,她把我卖了十万。”
“贺知洲,我在她心里就值这个价。”
她在别人眼里都值十万,在宁舒萍那里怎么能只值十万。
眼泪砸在吧台上,贺知洲将她搂进怀里,感受到她不受控制地颤抖。
“那是因为她的眼界只有十万。”他咬牙切齿,“你知不知道有多少粉丝支持你?你随便一场秀都不止这个价,宁舒萍那个蠢货根本不懂。”
宁妤在他肩上安静下来,恍惚间回到十岁那年,被宁舒萍丢在赌场的夜晚。那时陆羽昂和贺知州找到她,一步步走完三公里夜路。
贺知洲只觉得心疼。他和宁妤一起长大,太清楚她这些年经历了多少委屈。
“恨她吗?”他轻声问。
宁妤摇头:“小时候她给我梳过辫子,有次生病,她陪我到半夜。”
贺知洲叹了口气:“你总是这样,把一点施舍当恩情。”
那些零星的温暖,在这么多年的伤害里显得微不足道,却又固执地留在记忆里,让她无法彻底恨起来。
“我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很累。”她崩溃大哭,“贺知洲,我好累啊……”
贺知洲轻拍着她的背:“宁妤,你听着,你不是提款机,不是商品,你值得被好好爱着。”
哭够了,贺知洲扶她上车,像个操碎心的老父亲一样嘱咐:“到家给我发消息,别再乱跑,赶紧睡觉,知道不?”
宁妤吸了吸鼻子:“知道了,真啰嗦。”
凌晨三点,她回到家里,把包扔在地上,用冷水扑脸,看着镜中红肿的眼睛。
她给贺知洲发消息:【到家了,晚安。】
对方秒回:
【爹味警告.jpg】
【快睡觉!】
宁妤看着那个夸张的表情包笑出声。笑着笑着,眼泪又掉下来。
——
没过几天,宁妤开着那辆路特斯到一所初中门口。她低头点烟,烟雾缭绕中,眉眼间是化不开的淡漠。
听见一声迟疑的“姐”,她抬眼,一个身高跟她差不多的男生站在面前。宁妤静静抽完最后一口,碾灭烟蒂,坐进车里。男生默默绕到副驾上车。
在宁舒萍家楼下,两人无声地坐在车里。大概十分钟后,男生突然开口:
“我妈……”他刚开了个头,觉得这个称呼在宁妤面前不太合适,改口,“她之前让我去找你。”
“要钱?”
“嗯。”
“怎么没来?”
“我觉得……那样不对。”
宁妤不再说话。也就在这时,她看到了宁舒萍,还牵着一个小女孩,手里举着糖葫芦,笑得无忧无虑。
她推门下车。
宁舒萍看到她,立刻警惕起来,把女儿的手握得更紧,语气尖锐:“你来干什么?”
副驾驶的门也打开了。宁舒萍看到儿子,瞳孔一缩,连说话都结巴起来:“你…你为什么跟开开在一起?!”
宁妤迈步走近,始终盯着那个咬着糖葫芦的小女孩。
“你想干什么?!”
宁妤充耳不闻。她俯下身,平视着那个小女孩,女孩也好奇地看着她。
她伸出手,拍了下小女孩的头顶:“怎么这么矮?”
说完,转身离开。
看着她消失,宁舒萍舒了口气,急切地抓住儿子的胳膊:“你为什么跟她在一起?她对你做什么了?”
男孩不耐烦地甩开她的手,语气生硬:“什么都没有。”
“谁知道她安的什么心?我看你有没有受伤!”
“只有你,才会让别人受伤。”他眼神里是与年龄不符的清醒,说完头也不回的上楼。
……
晚上,宁妤跟aurora聊天,指尖点在鱼缸玻璃上,眼神有些放空。
“还不如回去呢。”她随口道。
aurora明显顿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你想的话,随时可以。”
这消息不知怎么传到了许星眠耳朵里,宁妤家的门被砸得震天响。
“宁!妤!”许星眠冲进来,看见客厅中央敞开的行李箱上,声音带上哭腔,“你真要走?”
没等宁妤开口,她就像连珠炮似的继续:“我告诉你,你去哪我就去哪!这次别再想甩开我单独行动,四年够久了……”
宁妤抱着手臂:“行啊,我去芝加哥。”
许星眠一下子噎住,小声嘟囔:“…你、你不劝劝我啊?”
“劝你干什么?我巴不得你陪着我。”宁妤弯腰,把一件黑色毛衣叠进行李箱。
许星眠憋了半天,最后只能撅着嘴,一脸不高兴。
“我只是去拍个广告,又不是不回来了。”宁妤看着她那副仿佛生离死别的样子,说出实话。
许星眠眨眨眼:“真的?”
“嗯。”
“早说嘛!害我白伤心一场!”她立刻帮着把最后一件衣服塞进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