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妤最终在街角便利店找了份工作。收银台前永远排着长队,顾客的抱怨声此起彼伏。她的英语应付日常对话还算流利,但遇到带口音的快言快语就束手无策。
店长是个满脸胡茬的大叔:“嘿,新来的!把这箱饮料搬到货架上去。”
宁妤费力地搬起纸箱,粗糙的边缘在她手腕上划出一道血痕。她怔怔地看着那道伤口,忽然想起姜佑程曾经对她说:“你可以依靠我的。”
现在没人能让她依靠了。
晚上回到公寓,玛莉正在厨房煎香肠。
“工作怎么样?”
“还行。”宁妤轻声回答。
玛莉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亚洲人就是能忍。”她把煎得焦黑的香肠扔进盘子,“别忘了周五交房租。”
宁妤默默回到房间,从书包里掏出课本时,一张小纸条飘然落下:
【电流:i=nqsv】
是姜佑程的字迹。宁妤盯着那行公式看了很久,原来想念一个人的时候,连他写的物理公式都能让人鼻子发酸。
手机里几十条未读消息,大部分来自陆羽昂他们,还有几条是学校同学发来的问候。
但没有一条来自姜佑程。
也许他已经接受了母亲的安排,也许…他根本不在乎。
——
姜佑程出院那天,南城飘着细密的雨丝。
他站在医院门口,一遍遍点亮又按熄手机屏幕。那个熟悉的号码始终无人接听。
起初他以为只是错过,也许她在上课,也许手机没电。但听到“已关机”的提示音时,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别等了。”靳子航撑着伞走过来,“她出国了。”
雨声忽然变得震耳欲聋。姜佑程僵在原地,想起最后一次见面时,宁妤那双带着决绝的眼睛。
“什么时候的事?”他的声音哑得不像话。
“五天前。”
五天,整整一百二十个小时。她就这么从他的世界里彻底消失,连一句再见都没有。
“去了哪里?”他眼神空洞。
靳子航担忧地看着他苍白的脸:“法国,她妈妈安排的。”
姜佑程的手一抖,那个在地球另一端的地方,隔着七小时的时差和九千公里的距离。而且只知道是法国,一个这么空洞的范围。
他发疯似的找到陆羽昂,逼问宁妤的联系方式。
“我也没有,尊重她的选择吧。”
“那我呢?”姜佑程红着眼睛看向他,声音里带着绝望的颤抖。
……
回到那个冰冷的家,姜佑程发现自己被彻底软禁了。卧室被翻得一片狼藉,护照、身份证、银行卡全部不翼而飞,窗户新装了防盗网,连手机卡都被没收了。
“把护照还给我!”他将茶杯砸向墙壁。
程雁雪端坐在客厅的真皮沙发上,语气平静无波:“等你上了大学,自然会还给你。”
“我要去找她。”姜佑程的声音嘶哑。
“找谁?那个连告别都不敢当面说的女孩?”程雁雪冷笑一声。
姜佑程沉默地闭上嘴。他们所有人都知道宁妤出国的消息,唯独他被蒙在鼓里。
他就这样被困在了方寸之地,直到某个深夜,他吞下了半瓶安眠药。浴室哗哗的水声掩盖了药瓶滚落的轻响。他躺在注满冷水的浴缸里,恍惚间,似乎看见宁妤站在氤氲的雾气中,对他伸出手……
“佑程!”
破门而入的尖叫声将他拉回现实,程雁雪的脸在视线中晃动。
再次醒来时,满眼都是刺目的白,姜志和站在床边,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
洗胃的痛苦比不上醒来时的空虚。病床边,姜志和第一次对他发了这么大的火。
“就为了个女孩?姜佑程,你太让我失望了。”
他望着雪白的天花板,一言不发。手腕上还留着洗胃的针孔,一抽一抽地疼。
那天夜里,姜佑程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里宁妤站在机场安检口,回头对他浅浅一笑,然后头也不回地走进人群。他拼命追赶,却被无形的屏障挡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消失在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