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顿了顿,仿佛在回忆那些不愿触碰的碎片,又仿佛只是不愿在多提那些肮脏的细节,“后来,运气好,遇到了该遇到的人,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活下来了。”
“死人堆”三个字,他说的轻描淡写,却像重锤般砸在沈怜星心上。
他没有说具体是谁救了他,没有说过程如何惨烈痛苦,没有说身边有多少人倒下,只是用“活下来了”三个字,轻描淡写地概括了那场想必是尸山血海、九死一生的磨难与转折。
“是……陛下吗?”沈怜星猜测道,声音更轻了。
她隐约知道他与小皇帝萧临岳关系匪浅,自小相伴,情同手足。
“嗯。”宫寒渊应了一声,算是承认,语气依旧没有什么波澜。
他沉默了片刻,洞内只剩下雨声和火声,那沉默几乎让人窒息。
就在沈怜星以为他不会再说什么,已经重新封闭内心的时候,他又补充了一句,语气依旧平淡,却莫名带上了一丝几不可察的、仿佛穿越了漫长时光的……怅然与空洞,“那天的雨,和今天一样大,砸在身上生疼。脚下的泥水……是腥的。”
泥水是腥的。沈怜星瞬间明白了那腥味的来源——是血。大量的血。
年幼的他,在那样冰冷绝望的暴雨中,或许亲眼目睹了同伴或亲人、甚至可能是至亲的死亡,或许自己也在生死边缘挣扎,温热的血液与冰冷的泥水混合在一起,浸透了他的衣衫,染红了他的视野,那触感,那气味,想必成了他一生都无法摆脱的梦魇……
她的心脏像是被那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连呼吸都滞涩了几分,胸口闷得发疼。
她看着他依旧挺拔却在此刻莫名显得无比孤寂、仿佛承载了太多沉重往事的背影,仿佛能透过时光的重重迷雾,清晰地看到那个在冰冷暴雨和血腥泥泞中挣扎求存、眼神从惊恐到麻木再到冰冷的、无助而绝望的幼小身影。
主动开口,幼年旧事,零星片段,语气平淡。
他却用这最平淡、最不经意的语气,在她面前,猝不及防地掀开了那沉重过往的一角,露出了内里狰狞丑陋、从未愈合的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