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沈怜星举着碟子的手开始微微发酸,心中忐忑渐生时,他却放下了酒杯,伸出了手。
那骨节分明、带着习武之人薄茧的手指,接过了那只小碟。
他的指尖不可避免地与她的指尖有了一瞬的轻触,微凉的温度让沈怜星心头一跳,迅速收回了手。
宫寒渊仿佛并未在意这细微的接触,他拿起自己干净的筷子,蘸了一点酱料,送入口中品尝。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等待着他的反应。
沈怜星更是紧张得手心微微出汗。只见他细细品味了片刻,那惯常紧抿的、线条冷硬的唇角,似乎几不可察地松动了一丝。
紧蹙的眉宇,也在无人注意的瞬间,微微舒展了一分。
虽然他的表情依旧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但那种周身散发出的、拒人千里的寒意,仿佛被这碗带着烟火气的酱料驱散了些许。
他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又夹起一片涮好的肉,蘸了蘸那酱料,沉默地吃了起来。
但这无声的行动,已然是最好的回应。
沈怜星悬着的心悄然落下,一股难以言喻的欣喜和成就感涌上心头。
她退回自己的座位,桃花立刻在桌下悄悄拉了拉她的袖子,投来一个激动又钦佩的眼神。
赵伯脸上的皱纹也笑得舒展了些,默默给宫寒渊空了的酒杯续上半杯温好的黄酒。
主桌上的气氛,因这小小一碟酱料的传递,似乎又融洽了几分。
宫寒渊虽然没有参与谈话,但他开始偶尔动筷,不再是完全置身事外的旁观者。
沈怜星看着他沉默用餐的样子,再看看周围逐渐重新响起的、比之前更自然几分的谈笑声,外间仆役们隐约传来的热闹动静,以及身边桃花、李嬷嬷满足的神情,一种久违的、暖融融的幸福感包裹了她。
这围坐吃锅子的温馨,这弥漫的人间烟火气,让她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庄子上,与母亲、与忠仆们相依为命、苦中作乐的往昔。
那是她内心深处最珍视的、关于“家”的记忆。
而今夜,在这座原本冰冷似铁狱的督公府,她似乎……又重新触摸到了这种感觉的一角。
虽然主导这一切的男人依旧沉默而难以接近,但他的默许和这细微的改变,已足以让她心满意足,觉得所有的冒险和努力都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