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府的烛火燃透长夜,军报上“关烈锋阵亡”五个墨字,早已被老泪浸得晕染模糊。门生星夜奔来,语声颤抖:“恩师,朝堂之上,关将军部众不仅未得半分抚恤,反被奸人罗织罪名,斥为“有勇无谋,擅启战端”啊!
柳不悔枯坐案前,指节因攥紧而泛白。粮草断绝,甲胄朽坏,仅凭那点兵力对抗北蛮铁骑的精锐,若不以攻为守寻机破局,难道要束手待毙?关烈锋以血肉之躯冲破敌军铁桶阵,还拼杀了北蛮一员虎将,这般战绩,当朝文武有几人能及?他胸中气血翻涌,喉头一阵发腥。
“老爷,您已一日未进食,夫人熬了参粥,奴婢给您端来了。”仆从的声音低哑,在死寂的堂屋中格外清晰。柳不悔却浑然未闻,目光死死锁着堂前那株青松,似要透过苍劲枝叶,看穿朝局深处的腐朽阴霾。他忆起关烈锋临行前的叩拜,声言“愿以七尺之躯护山河”;忆起自己力排众议提拔这位寒门将才时的豪情,那时他信能肃清奸佞,还朝堂清明。如今英雄埋骨,朝廷却如此凉薄,这腐朽早已入髓。他若再留京中,非但徒增帝疑,更会连累更多忠臣良将。
三日后,柳不悔将府中大半仆从遣散,仅携发妻与幼子,载着半车旧书,在清理旧物时,当初张正觉天师送给他的一个护身桃符,他特意留下了,他悄然离京,奔赴乡下祖宅。离京前夜,他焚烧了所有与朝政相关的文书,向着京城方向郑重一揖,自此,朝堂之上再无柳相,唯有乡野间的老朽柳不悔。
他走后的第七夜,北蛮影杀卫如鬼魅般潜入京城。黑衣人影翻墙入柳府,却只见几个贪恋财物、不愿随主归隐的妾室仆从。为首杀手眼神骤冷,弯刀出鞘的寒光划破夜色,惨叫声转瞬被扼灭。半个时辰后,熊熊烈火吞噬了青瓦白墙,相府梁柱在噼啪声中轰然倒塌,浓烟直冲云霄——他们故意留下几枚伪造的亲卫腰牌,要将灭门之罪栽赃给朝廷。
“柳不悔竟不在府中?”首领看着满地尸体,眼中满是惊疑。搜遍整座府邸,只找到几封无关紧要的家信。“追!他必逃不远!”
此刻的乡下祖宅,柳不悔正携幼子收拾庭院。须臾,院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柳不悔心头一紧,正欲高呼,却见一个身着粗布长衫,满身尘土的中年男子推门而入,此乃其老友吕有为。此时吕有为双眼微闭,周身弥漫着浅浅的玄气,与往昔大不相同——早在数年之前,他便苏醒了宿世袁守诚先生的记忆,于牛头山修道,争取早日超脱轮回,那推演天道、洞察因果的宿命通,亦逐渐恢复。
“柳老哥,快走!”吕有为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声音急促,“北蛮影杀卫快追来了,目标是取你性命,还要嫁祸陛下,挑起内乱!”
柳不悔面色一沉,刚要呼喊妻儿收拾行装,院外已传来马蹄声与兵器交击之声。“我已传讯响马寨的兄弟救援,可他们尚在百里之外,远水难救近火。”吕有为言罢,自怀中取出三枚符箓贴在苏氏母子身上,“此符能护他们一时无虞,我以土遁术带你们从后院走!”
可就在他们踏入后院的刹那,数十支连弩箭如暴雨般射来,院墙上瞬间布满密密麻麻的箭孔。“想走?晚了!”影杀卫首领冷笑着率人冲入院中。吕有为见状,猛地将柳不悔一家推入厢房,反手掏出八枚铜钱撒在地上。铜钱落地的瞬间,一道淡金色光幕升起,八个金甲铜人赫然守在门口——正是六甲神天中的“金甲神阵”。
“此阵能挡片刻,但我强行干扰因果,已引火烧身,撑不了太久。”吕有为擦去额头冷汗,他修行时日尚浅,布下此阵已是极限。
相府被焚、柳家“被灭门”的消息很快传入宫中。皇帝得知现场留有“亲卫腰牌”的传闻后,气得当场摔碎翡翠茶杯:“一群混账!竟敢栽赃到朕的头上!”他当即下旨,命御林军统领与六扇门总捕头亲自带队,务必擒获真凶,洗刷污名。当御林军的马蹄声出现在村口时,影杀卫正疯狂冲击吕有为在外围布下的八卦阵,双方人马一照面,便展开了惨烈厮杀。
北俱芦洲的黑风山洞窟中,灭世魔王透过混沌之眼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嘴角勾起阴笑,对身旁的独火鬼王说:“去盯着那些北蛮杀手,务必让事情闹大,最好让中原君臣反目,天下大乱!”独火鬼王躬身领命,化作一道赤红火光消失在洞窟中。
金甲神阵前,影杀卫已死伤不少。就在阵法光芒渐弱之际,独火鬼王突然出现在战场上空。他看着下方的混战,狂笑道:“一群蝼蚁,看本王送你们归西!”说罢张口喷出熊熊烈火,火焰如毒蛇般缠绕在光幕上,光幕瞬间扭曲透明。吕有为喷出一口鲜血,阵法应声而破。
“柳不悔,拿命来!”影杀卫首领抓住机会,抬手便是一箭。连弩箭如流星般射向厢房,柳不悔下意识地将妻儿护在身后,掏出那枚桃木符牌,塞进幼子的怀中,自己冲出门外引开杀手。
顷刻利箭乱飞,一支利箭迅疾地射到了幼子的胸口,钉住了桃木符牌,符牌骤然爆发出“十字天经”的灿灿金光,一道半圆形的光幕如金钟罩般将柳夫人与幼子牢牢护住。箭雨射至光幕之上,尽数被弹开,叮叮当当落地作响。
柳不悔自身却暴露在杀手的攻势之下,影杀卫首领眼中闪过狠厉,挥手示意:“杀了他!” 数十支连弩箭再度齐发,如流星般射向毫无防护的柳不悔。
吕有为惊呼着想要阻拦,却被两名杀手缠住。柳不悔看着光幕中安然无恙的妻儿,眼中闪过一丝欣慰,随即剧痛席卷全身,数十支箭穿透了他的身躯,鲜血染红了胸前的衣襟,如绽放的红梅,他直直地倒了下去,成了一具被乱箭射穿的刺猬。
与此同时,终南山弱水出口处,张正觉天师正盘膝静坐,镇守着这处连通幽冥的险地。他周身萦绕着淡淡的仙气,已是陆地神仙修为,神魂与天地相连,宛如一尊镇守险地的石雕。
突然,他眉心一跳,感应到赠予柳不悔的桃符传来强烈的灵力波动,那是符牌护主时的紧急感应,蕴含着忠魂的血气与孩童的啼哭。天师猛地睁开双眼,天眼瞬间开启,两道金光穿透虚空,清晰地看到了柳不悔中的惨状 ——他倒在血泊之中,妻儿被金光护住,正被影杀卫团团围住。 “不好!” 张正觉天师身形一晃,已化作一道流光,脚下踏着“缩地成寸”的地行术,山河在他脚下飞速倒退,沿途的花草树木都被仙气压迫得弯下了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