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suv在夜色中平稳行驶,与来时的路线似乎并无二致。车厢内,k沉默地坐在副驾驶座上,任由那不透光的眼罩遮蔽一切视觉信息。
瘦子和高颧骨一左一右坐在他身旁,车厢里弥漫着一种完成棘手任务后的松懈,以及一丝挥之不去的、对老板刚才那番话的后怕。没有人说话,只有引擎的低声轰鸣和轮胎碾过不平路面的细微声响。
k能感觉到车辆在频繁地转弯、变速,显然是在刻意扰乱他对方向的判断。他没有试图记忆,只是安静地坐着,仿佛真的成了一个被蒙住眼睛的被动乘客。
他的呼吸平稳,心跳节奏如常,没有任何试图窥探或反抗的迹象。这种绝对的顺从,让负责“护送”的两人也逐渐放松了紧绷的神经。
大约行驶了四十多分钟,车辆缓缓停下。
“哥们儿,到了。”瘦子的声音响起,带着完成任务的轻松。他伸手帮k解开了眼罩。
突如其来的光线让k眯了眯眼。眼前是熟悉的废弃码头景象,他的那辆黑色suv就停在旁边不远处,在朦胧的月光下像一头蛰伏的巨兽。海风带着咸腥味吹来,驱散了鼻腔里残留的消毒水气息。
瘦子从怀里掏出k的手机,递还给他,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手机,原样奉还。sim卡……回头给您补张新的,话费算我们的,绝对不让你吃亏。”
k接过手机,看都没看,直接揣进口袋。他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推开车门下了车。
瘦子和高颧骨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坐在车里,目送着k走向自己的车。这是一种无声的监视,确保他确实离开,且没有做出任何异常的举动。
k步伐平稳,拉开车门,坐上驾驶座,系好安全带,点火,启动。动作流畅自然,没有一丝迟疑或留恋。他调转车头,缓缓驶离了码头,汇入外面相对开阔的郊区道路。
后视镜里,那辆破旧的厢式货车依旧停在原地,像一只隐藏在阴影中的蜘蛛,直到k的车尾灯消失在道路尽头,它才悄然启动,朝着相反的方向驶去,重新融入更深的黑暗。
k驾驶着车辆,沿着来时的方向往回开。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专注地看着前方的道路,仿佛只是一个完成了一次不太愉快但必要的交易后,正在返程的普通人。
车窗外的景色从荒凉的码头区,逐渐过渡到有零星建筑的郊区,再向着更明亮的城区方向延伸。路灯的光影在车内明明灭灭。
大约开了十分钟左右,k的目光扫过路边。这里是一片城乡结合部的边缘地带,路边是稀疏的绿化带,再往外是尚未开发的大片荒地,远处有零星的厂房轮廓。道路上的车辆很少。
他的视线锁定了一处——那里有一棵孤零零、枝桠扭曲的老槐树,矗立在路边绿化带的边缘,在昏暗的路灯下投下浓重的阴影。树的旁边,是一个早已废弃、锈迹斑斑的公交站牌。
k打了转向灯,缓缓将车靠边停下,熄火。
他推开车门,夜风立刻灌了进来,带着泥土和野草的气息。他走到车尾,打开后备箱。里面整齐地放着一些杂物:几瓶矿泉水,一个急救包,几件换洗衣物,还有一把折叠工兵铲,以及……一把结实的、柄上沾着些许干涸泥土的短柄铁锹。
k拿起了那把铁锹。铁锹入手沉甸甸的,木质手柄因为长期使用而被磨得光滑。他拎着铁锹,绕过车尾,径直走向那棵老槐树。
树下杂草丛生,泥土松软。k在树干背向路灯、阴影最浓重的一侧站定。他抬头看了一眼树冠,又低头用脚尖在草地上丈量了几下,似乎在确认一个精确的位置。
然后,他弯下腰,双手握住铁锹的木柄,将锋利的锹头**狠狠地**插进了泥土里!
“噗嗤——”
泥土被轻易破开。k的动作沉稳而有力,一锹接着一锹,将带着草根和湿气的泥土挖出来,堆在旁边。他挖得很专注,就像一个在自家花园里劳作的人,只是眼神里没有丝毫的闲适,只有一种冰冷的、目的明确的专注。
铁锹与泥土、碎石摩擦发出规律的“沙沙”声,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偶尔有车辆从远处的道路上驶过,车灯的光芒一闪而逝,并未停留,无人注意路边树下这个正在挖坑的古怪身影。
坑越挖越深,大约挖到半米左右深度时,铁锹的尖端忽然碰到了某种坚硬的、非泥土的物体,发出“铿”的一声轻响。
k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放下铁锹,蹲下身,用手扒开坑底松散的浮土。月光和远处路灯的微光勉强照亮了坑底,那里露出一个约莫鞋盒大小、表面锈蚀严重的金属盒的一角。
k用手拂去盒子表面的泥土,露出了它的全貌。这是一个老式的马口铁饼干盒,密封性很好,表面布满了红褐色的锈迹,看起来像是被遗弃在这里很多年了。盒子的一角,似乎有被重新焊接密封的痕迹。
k没有试图打开它。他双手抓住盒子边缘,用力将其从泥土中提了出来。盒子有些分量,里面显然装着东西。
他将铁盒子放在旁边的草地上,然后拿起铁锹,开始将挖出来的泥土回填。他填得很仔细,甚至用脚将泥土踩实,又将挖出来的草皮尽量复原铺在上面。做完这一切,他提着铁盒子和铁锹,回到了车旁。
将铁锹扔回后备箱,k拿着那个铁盒子,坐进了驾驶室。
车内灯被打开,昏黄的光线照亮了副驾驶座。k将铁盒子放在腿上,从腰间抽出一把多功能工具刀,弹出其中一个小巧但坚硬的凿子头。他找准铁盒边缘那道几乎看不见的焊接缝隙,用凿子尖端小心翼翼地撬动。
“咔哒”一声轻响,焊接处被撬开。k放下工具刀,双手用力,将略微变形的铁盒盖子掀开。
盒子里,用防震泡沫严实包裹着的,是一台外观普通、甚至有些过时的黑色智能手机。手机处于开机状态,屏幕上没有任何运营商信号标识,但屏幕中央,一个绿色的、不断闪烁的光标,正停留在一个电子地图的某个坐标点上。光标旁边,有一行细小的经纬度数字在同步跳动。
手机的屏幕亮着幽幽的蓝光,那闪烁的红点,像一颗跳动的心脏,又像一只永不瞑目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地图上的某个位置。
k看着那个红点,看着屏幕上显示的精确坐标,嘴角难以抑制地、缓缓向上勾起。
那是一个冰冷、嘲讽、带着无尽快意的笑容。
成功了。
一切都如他所料。
当他在码头第一次见到昏迷的魏广源和钱志明时,当他确认这两人就是林风(他的“老板”)指定的“货物”时,一个更隐秘、更彻底的计划就在他脑中成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