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暖阳慵懒地倾泻,给喧嚣的街道镀上一层流动的金箔。
饱餐后的满足感在克莉丝和莉娅身体里弥漫,带着点无所事事的惬意。
“去集市转转吧。”
克莉丝提议,声音里带着一丝午后的散漫。
莉娅自然没有异议,两人便汇入了市中心集市的人潮。
摊位鳞次栉比,吆喝声、讨价还价声、孩童的嬉笑声混杂着各种食物的香气,织成一张充满烟火气的巨网。
她们在人流的裹挟中缓缓移动,目光却被一处小小的摊位钉住了。
一位老师傅正专注地画糖,只见他手腕微动,勺中琥珀色的、粘稠滚烫的糖液便如有了生命般,在光滑的铁板上轻盈游走。
眨眼间,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便凝固成型,晶莹剔透,在阳光下折射出诱人的光泽。
原来异世界也有糖人啊......
克莉丝的心湖被投进一颗石子,漾开一圈圈涟漪,前世的记忆碎片瞬间涌上心头。
小学校门口,那位总是笑眯眯的老爷爷,还有那总是隔着玻璃橱窗、散发着甜蜜诱惑的糖人。
囊中羞涩的她,只能一次次将渴望咽下,直到某个生日,她才攥着攒了许久的零钱,换来了一只小狗形状的糖。
糖的滋味早已模糊,可那份握在掌心、沉甸甸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雀跃,却像烙印般清晰。
既是重逢,也是缘分吧。
“师傅,麻烦给我做一个。”
“好嘞!”
师傅爽快应声,勺子灵巧地一蘸一提,手腕翻飞如蝶。
糖液流淌、勾勒、凝固,一只憨态可掬、耳朵微竖的小兔子糖人便跃然板上。
克莉丝接过,小心地咬下兔子的一只耳朵。
甜,很甜,蜜糖的滋味在舌尖化开。
然而,那份记忆中撼动心扉的、初次拥有的巨大喜悦,却像退潮的海水,只留下一片空旷的、带着微咸湿气的沙滩。
是时光冲淡了味觉,还是心境早已不复当年?
曾经求之不得的珍宝,如今真切地握在手中,竟只剩下一缕若有似无的怅惘。
“主人,不好吃吗?”
莉娅敏锐地捕捉到她眉宇间一闪而过的落寞,轻轻挽住她的手臂晃了晃,语气带着小心翼翼的探询。
“不,”
克莉丝回过神,指尖习惯性地揉了揉莉娅柔软的发顶。
“只是......没有想象中那么惊艳罢了。”
“那......”
莉娅的目光胶着在那晶莹剔透的小兔子上,声音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渴望。
“如果主人不想吃了,给我吧?”
闻言,克莉丝微微一怔。
这可是她舔过的......给莉娅吃的话,岂不是......间接接吻?
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自嘲地掐灭了。
想什么呢,莉娅还是个孩子,心思单纯得很,肯定是她多虑了。
大概是这孩子从没见过糖人,又心疼钱,才想尝尝她这份吧。
“只要不嫌弃我舔过,想吃就吃吧。”
说罢,克莉丝笑着将糖人递了过去。
莉娅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得了什么稀世珍宝,小心翼翼地接过,伸出粉嫩的舌尖,
珍惜地、一点一点地舔舐着那甜美的晶体,专注得仿佛全世界只剩下她和那枚糖人。
果然是她想多了。
克莉丝刚放下心,目光却被不远处一阵突兀的骚乱吸引。
只见一个瘦小的身影在密集的人流中如泥鳅般急速穿梭,身后一个壮硕的大汉气喘吁吁地追赶,怒声咆哮:
“捉贼啊!她偷了我的钱袋!”
那小偷身法异常灵活,利用人群和摊位的缝隙左冲右突,眼看就要消失在视线尽头。
“莉娅,去看看。”
莉娅抬起头,顺着克莉丝指的方向望去,小嘴微微撅起,眼中掠过一丝被打扰的不悦,显然对难得的“二人时光”被破坏感到不满。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将糖人整个含进嘴里,腮帮子鼓起一小块,随即身形如离弦之箭般射出。
尽管那小偷滑溜异常,但莉娅身为顶尖暗杀者的实力岂是儿戏。
几个轻巧的腾挪转折,瞬间拉近距离。
她瞅准对方一个急转的空档,足尖轻点,整个人如鹞鹰扑食般凌空掠下,精准地扣住小偷的肩胛骨,五指一发力——
“啊!”
小偷痛呼一声,重心顿失,狼狈地摔倒在地。
大汉气喘吁吁地追到,一把夺回自己的钱袋,对着莉娅感激涕零:
“多谢姑娘!多谢姑娘!要不是你,我这几天的生意可就白做了。”
莉娅只是冷淡地点了下头,眼神已飘回克莉丝的方向,显然不想在此多费口舌。
见那小偷挣扎着还想爬起,她眸底寒光一闪,腰间一抹冷冽的银光乍现,小巧却致命的匕首已精准地抵在小偷脆弱的咽喉上。
冰冷的锋刃紧贴着皮肤,死亡的寒意瞬间冻结了小偷所有的动作。
克莉丝此时也赶了过来,她蹲下身,伸手轻轻掀开了小偷宽大的兜帽。
一张带着惊恐和污迹的、熟悉的小脸露了出来。
“安娜?”
听到克莉丝的声音,安娜的身体猛地一僵,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
“大、大人......我......”
克莉丝摆摆手,莉娅会意,手腕一翻,匕首无声归鞘,默默退到克莉丝身后,只是眼神依旧警惕地锁定着安娜。
“有什么事,待会儿再说,我先带你去吃点东西。”
克莉丝将安娜带到集市角落一家不起眼的小餐馆。
简单的饭菜上桌,安娜却只是僵硬地坐着,勺子拿在手里,指尖发白。
她低着头,仿佛要将自己缩进尘埃里,不敢与克莉丝对视。
见状,克莉丝轻叹一声,率先打破了沉默:
“安娜,先吃点东西,暖暖身子,有什么难处,慢慢告诉我。”
安娜机械地舀起一勺食物送入口中,却如同嚼蜡,勉强咽了几口,便再也无法下咽。
她猛地抬起头,泪水终于决堤,声音带着破碎的哽咽:
“我要给妹妹买药,安妮她病得快不行了。可是、可是平常买的药......突然贵了好多,我没有钱了......我真的没办法了......”
她的话语被压抑的哭声切割得断断续续。
克莉丝沉默了,理智在提醒她,贫民窟里挣扎的孩子太多了,帮得了一个,帮不了所有,这浑水不该趟。
然而,安娜眼中那近乎绝望的哀求,还有初见时那倔强又脆弱的身影,像一根无形的刺,扎进了她心底某个柔软的角落。
她终究还是叹了口气,做出了决定:
“我们可以帮你,但有个前提,我们必须亲眼看看你妹妹,你明白我的意思。”
安娜眼中先是闪过一丝犹豫,随即被汹涌的感激淹没,她用力点头,眼泪甩落:
“明白!大人,我明白!谢谢您!只要您肯帮忙,我什么都答应!安妮就在贫民窟家里,她病得很重,已经躺了好些天了......”
克莉丝微微颔首,与莉娅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三人起身,离开了餐馆,走向城市最沉重阴暗的角落。
贫民窟的气息扑面而来——潮湿、腐臭、夹杂着劣质煤烟和绝望的味道。
狭窄的巷道泥泞不堪,两旁是歪歪斜斜、仿佛随时会坍塌的棚屋。
安娜在前面引路,步履沉重,每一步都小心翼翼,不时回头看看身后的两人,眼神里交织着紧张与微弱的希望之光。
终于,在一处比周围更加低矮破败的棚屋前停下。
推开那扇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散架的木门,一股浓重苦涩的药味混合着霉味瞬间涌出,昏暗的光线几乎让人窒息。
安娜快步冲到角落一张用破木板和旧棉絮搭成的床边,声音轻柔得像怕惊碎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