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西市回来后,陆沉舟立刻行动起来。他没有再依靠漕运司内部那些已被渗透或吓破胆的书办,而是动用了自己暗中培养的、以及通过苏婉儿渠道联系的几个绝对可靠之人,重点围绕“老鬼”、“水蝎子”、“野码头”和“石头”这几个关键词展开秘密调查。
线索很快汇聚起来。
“老鬼”指的是盘踞在云河下游三十里外“黑水荡”的一股水匪,头目姓桂,心狠手辣。“水蝎子”则是另一伙活跃在支流“燕子汊”的亡命之徒,两帮人时而合作,时而火拼。“石头”是黑话,指的就是私盐。而“野码头”,并非指某个固定地点,而是指那些不在官府记录、隐秘且便于小船停靠装卸的荒僻河岸。
所有的迹象都表明,刘莽等人运作私盐的渠道,并不仅限于利用官船夹带。他们更大量、更隐蔽的货物流转,是通过这些水匪势力,利用夜晚和复杂水道,在那些“野码头”完成交易,再化整为零,分散运往各地。
“果然不止一条路。”陆沉舟在值房内,对着自己手绘的简易水道图,眼神冰冷。图上,几个可能作为“野码头”的荒僻河湾被朱笔圈出。“官船夹带是明修栈道,水匪转运才是暗度陈仓。好一个双管齐下!”
他意识到,想要彻底扳倒刘莽,仅仅从官面上的账目和商税入手,如同隔靴搔痒。必须抓住他们与水匪勾结、大规模走私私盐的铁证!而最好的机会,就是下一次走私行动。
接下来的几天,陆沉舟的人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潜伏在黑水荡和燕子汊附近,密切监视着水匪的动向。同时,他也加强了对漕运司内部,特别是王营官及其亲信的监视,试图找到官匪勾结的蛛丝马迹。
然而,刘莽和阴幕僚也并非易与之辈。陆沉舟突然沉寂下来的核查,以及西市可能存在的“偶遇”与“听闻”,都让他们感到了不安。
“将军,陆沉舟那边太安静了,事出反常必有妖。”阴幕僚捻着胡须,眉头紧锁,“我怀疑,他可能已经嗅到了什么,把主意打到了‘那边’。”
刘莽脸色一变:“你的意思是,他敢动‘老鬼’和‘水蝎子’的主意?”
“不得不防。”阴幕僚沉声道,“此子行事,不能以常理度之。我们得提前做好准备,要么暂停最近的‘生意’,要么……就给他来个狠的,让他知道碰不该碰的东西的下场!”
刘莽眼中凶光闪烁,权衡片刻,狞笑道:“暂停?那得损失多少银子!既然他想找死,老子就成全他!通知‘老鬼’,下次‘运石头’,多带些人手,家伙备齐!要是发现有人盯梢,或者敢靠近野码头,格杀勿论!出了事,老子兜着!”
一场围绕私盐走私的暗战,骤然升级,充满了血腥味。
三天后的深夜,月黑风高。根据内线传回的模糊信息,今夜很可能有一次较大的走私行动,地点可能在西边二十里外一个叫“乱石滩”的野码头。
陆沉舟当机立断,决定亲自带人前往探查。他不敢动用漕运司的差役,只带了陆安和两名绝对忠诚、身手也不错的家丁,四人换上夜行衣,悄无声息地潜出城,沿着河岸向下游摸去。
乱石滩地势险要,河岸怪石嶙峋,水流湍急,确实是个隐蔽交易的绝佳地点。陆沉舟四人借着礁石的阴影潜伏下来,屏息凝神。
约莫子时前后,河面上传来了轻微的摇橹声。几条没有悬挂任何灯火的小船,如同鬼影般从下游驶来,缓缓靠向乱石滩。船上跳下十几条黑影,动作麻利地开始从船上往下搬运沉重的麻袋。
“是私盐!”陆安在陆沉舟耳边激动地低语。
陆沉舟按住他的肩膀,示意他冷静。他仔细观察着,发现对方人数比预想的要多,而且看似散乱,实则隐隐形成一个警戒圈,显然有所防备。他心中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就在他犹豫是否要冒险再靠近一些,获取更确凿证据时,异变陡生!
“什么人?!滚出来!”一声粗野的暴喝在寂静的夜空中炸响。
暴露了!
几乎在同时,几支弩箭带着凄厉的破空声,从不同方向射向他们藏身的礁石区域,咄咄作响!
“保护大人!”一名家丁猛地将陆沉舟扑倒,自己肩头却中了一箭,闷哼一声。
“杀!一个不留!”水匪头目“老鬼”的声音阴狠响起。
十几名手持钢刀、水性极佳的水匪,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从黑暗中扑杀过来,瞬间将陆沉舟四人包围!
“跟他们拼了!”陆沉舟知道此时已无退路,拔出腰间佩剑,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虽习过武艺,但毕竟不是专业厮杀汉,面对这些亡命之徒,压力巨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