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牙群岛的火光在天边烧成一条暗红的线,陆沉舟的船队已经驶出老远,融进黎明前最深沉的墨色里。
缴获的五条船吃水都深了不少,上面塞满了从巴屠老窝刮来的金银、粮食和兵器。彭大虎带着几个老伙计在清点,笑得见牙不见眼,粗着嗓子吼:“妈的,够弟兄们快活好一阵子了!”
陆沉舟没参与清点,他站在船头,海风吹得他衣衫猎猎作响,背后的伤还在隐隐作痛,但心里那团火却越烧越旺。第一口肉吃下去了,腥,但顶饿。
“大人,接下来去哪儿?”苏婉儿走到他身边,递给他一个水囊,眉头微蹙,“带着这么多东西,目标太大,司徒雷的人随时可能追上来。”
陆沉舟灌了口水,抹了把嘴:“找个地方,把这身腥膻洗掉,再把吃下去的肉,好好消化消化。”他目光投向海图更北边一片模糊的区域,“拓跋月说北边有片‘千礁湾’,地形复杂,易守难攻,正好让咱们躲几天风头,顺便……把这几条破船拾掇拾掇。”
他说的拾掇,不止是修理,更是要彻底把这些海盗船打上他陆沉舟的烙印。
千礁湾名副其实,无数大小礁石如同迷宫般散布在海湾入口,只有一条狭窄曲折的水道可以通行。若非有拓跋月的人暗中指引,外人根本找不到路。
船队小心翼翼地驶入湾内,眼前豁然开朗。湾内水面平静,三面环山,只有来时那一条水路,确实是个绝佳的藏身之所。
“这地方不错!”彭大虎咧嘴笑道,“够隐蔽!”
“隐蔽顶个屁用,得能打能跑才行。”陆沉舟跳下船,踩在粗糙的砂石滩上,环视四周,“老彭,带人把水道入口再布置点陷阱,了望哨放到山顶上去,十二个时辰不能断人。”
“明白!”
“婉儿,清点物资,分类存放。粮食、淡水、药品单独划出来,严加看管。那些金银珠宝……先埋起来,等风声过了再说。”
苏婉儿点头,立刻带着人去忙活。
陆沉舟又看向蹲在一旁,正对着一堆从海盗船上搜刮来的瓶瓶罐罐嗅来嗅去的蓝小蝶:“小蝶,别闻了,看看有没有能用上的药材,或者……能害人的好东西。”
蓝小蝶抬起头,大眼睛亮晶晶的:“大人,有好几种毒草呢!品质比云都的好多了!我还找到几本海盗留下的破笔记,上面有些古怪的配方!”
“有用就留着。”陆沉舟说完,目光最后落在一直安静跟在他身后的沐晓月身上。她的腿走路还是不太自然,脸色也有些苍白。
“你,跟我来。”陆沉舟语气没什么起伏,转身朝海湾深处一处天然形成的岩洞走去。那岩洞位置较高,干燥通风,被他临时征用成了指挥所兼……他的窝。
沐晓月没问什么,默默跟上。
岩洞里已经简单布置过,铺了干草和兽皮。陆沉舟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扔给沐晓月:“坐下,把裤腿卷起来。”
沐晓月接住瓷瓶,是蓝小蝶特制的烫伤膏。她愣了一下,站在原地没动。
“愣着干什么?等老子亲自给你脱?”陆沉舟挑眉,语气带着惯有的痞气,眼神却不容置疑。
沐晓月抿了抿唇,最终还是坐到铺着兽皮的干草堆上,慢慢卷起了右腿的裤管。狰狞的烫伤暴露在空气中,虽然敷过药,但依旧红肿不堪,有些地方甚至起了水泡。
陆沉舟蹲下身,凑近看了看,眉头拧了起来。“恢复得比想象中慢。”他拿过药瓶,用指甲挑出一些碧绿色的药膏,动作算不上温柔,却异常仔细地涂抹在伤处周围。
药膏清凉,但他指尖的温度却透过皮肤传来,带着一种粗糙的灼热感。沐晓月身体瞬间绷紧,呼吸都屏住了。她从未与一个男子如此近距离接触,更别提是如此私密的位置。她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混合着海水、血腥和淡淡药味的独特气息,强势地笼罩着她。
“忍着点。”陆沉舟头也没抬,专注于手上的动作,声音低沉,“这丫头的药是好,但不用足了量,留下疤,以后穿裙子都不好看。”
他这话说得随意,沐晓月的心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穿裙子……她几乎忘了自己还是个女子。常年与刀剑为伍,她早已习惯了将自己包裹在冰冷和坚硬之中。
陆沉舟涂抹完药膏,又拿出干净的纱布,准备重新包扎。他的手指偶尔不可避免地划过她小腿内侧细腻的皮肤,每一次触碰都像带着微弱的电流,让她控制不住地轻颤。
“别动。”陆沉舟按住她下意识想缩回的腿,力道不大,却让她无法挣脱。他抬起眼,正好对上她有些慌乱躲闪的眸子。岩洞光线昏暗,她苍白的脸上竟浮起一层极淡的红晕,平日里冰冷的眼神此刻像是融化的雪水,漾着粼粼波光。
陆沉舟动作顿了顿,喉结微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他飞快地缠好纱布,打了个结,然后站起身,仿佛无事发生。
“这几天老实待着,别到处乱跑,伤好了才能杀人。”他丢下这句话,转身走到岩洞另一边,摊开海图,似乎开始研究下一步计划。
沐晓月看着他的背影,慢慢放下裤管,指尖在刚刚被他触碰过的地方轻轻蜷缩。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和粗粝的触感。一种陌生的、酥麻的感觉,从腿间一路蔓延到心尖,让她心慌意乱。
接下来几天,千礁湾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工地和练兵场。
彭大虎带着人修缮船只,加固防御工事。苏婉儿将物资管理得井井有条,甚至还利用缴获的布料,给每个人多备了一套换洗衣物。蓝小蝶则一头扎进了她的“毒药实验室”,整天捣鼓那些瓶瓶罐罐,时不时传来一阵古怪的味道或者她兴奋的嘀咕声。
陆沉舟也没闲着。他把原来漕帮的弟兄和这次愿意归顺、经过筛选的海盗俘虏打乱混编,重新制定了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