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时念手一停,侧头看到是她,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放学了?”
沈余欢点点头,反手合上大门,把寒气关在身后,“师父刚刚弹的是李斯特的《爱之梦》吗?”
“嗯,第三首,降d大调。”温时念合上琴盖,金属扣发出清脆的咔嗒声,像给方才的乐曲补了句号。
她走到岛台,拧开净水壶倒了杯水:“这么一小段就能认出曲子,看来我让你听的那些古典音乐你都没少听。”
沈余欢走到她身旁,低声说:“都说这首曲子浪漫柔美,可为什么听师父你刚刚的弹奏,我却觉得那么悲伤呢?”
温时念倒水的动作顿了顿。
她忽然明白,为什么音乐演奏有时是件很私密的事情——因为弹奏者当下的心绪,实在是太容易被那些敏感的音乐人所捕捉了。
垂眸遮住眼底的情绪,温时念摇了摇头:“可能是我因为阑尾炎手术后,这些天都只能吃清淡的菜,所以弹什么都带苦味吧。”
说到这,她将接好的水递给沈余欢,顺势岔开话题:“今天之后就放寒假了吧?后面有什么安排吗?”
沈余欢接过水杯,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她喝了一口,润了润有些发干的喉咙,“暂时没有,不过叶凝可能拉我去逛商场,说要买耳机,顺便吃抹茶毛巾卷。”
说到这,她像是想起什么,抬眼看向温时念:“对了师父,今天陆哥哥找了叶凝,问她要你的联系方式。”
温时念正拧水壶的手一顿:“陆夜安吗?他想要我的联系方式怎么不直接找江随?”
沈余欢点了点头:“我们也很好奇,但他没告诉叶凝原因,而且很快又发消息说不用了。”
温时念抽了张纸,擦掉岛台上的水渍,沉默片刻后才开口:“他如果要找我,只可能是因为江随。”
沈余欢眨了两下眼睛:“因为我哥?为什么?”
温时念垂下眸子,凝视着杯中晃动的水面,嗓音忽然轻了许多,像是一缕即将散去的烟:“他是江随的男朋友。”
沈余欢怔愣在原地,手里的水杯都险些没拿稳:“他、他们……在一起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温时念把纸团攥进掌心,指节发白:“不到一个月。”
沈余欢眼睫颤了颤,缓缓垂下头,盯着自己脚尖的一小块地砖:“我哥……她怎么都没告诉我。”
看着她失落的样子,温时念伸出手,拉住她微凉的指尖,轻声安慰:“别胡思乱想,或许你哥想找个合适的机会,正式带他跟你吃顿饭,只不过陆夜安一直在部队,大概没时间来。”
沈余欢抬头看向温时念,表情复杂:“师父,你怎么还安慰我,你……”
后面的话,沈余欢还没说出口,温时念忽然抬手,掌心落在她发顶,扯着嘴角露出一个笑容:“别担心,我挺好的。”
回想起刚刚那首悲伤的《爱之梦》,沈余欢喉咙发紧,抓住她的手:“真的吗?”
空气忽然安静下来,静得能听见窗外呼啸的寒风。
温时念嘴角强撑的弧度终于一点点平复,她垂着眼眸,声音轻得像叹息:“好吧,真要说起来,我的心情确实算不得多好,但又能怎么办呢?总不能去插足当第三者吧?”
沈余欢被这句玩笑刺得鼻尖发酸,垂下眼眸,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温时念又摸了摸她的脑袋,像是想把那些不愉快的情绪都抚平:“我喜欢你哥的事情,不要告诉她。”
“为什么?即便事情已经是现在这个样子了,你还是不想让她知道吗?”
温时念笑了笑:“不是为了她,是为了我自己,如果说了之后,我跟她会变得尴尬疏远,那还是不要说了。”
她用另一只手覆上沈余欢手背,指尖冰凉:“你应该也不想我跟她疏远吧?”
面对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个人,沈余欢当然不想她们互相变得尴尬疏远,但比起这个,温时念的意愿如何更加重要。
“可是师父……这样你不难受吗?”
“会好的。”温时念轻叹一声,像在安慰沈余欢,又像在安慰自己。
沈余欢望着她,垂下眼帘,没有再说话。
窗外,冷风把雪粒甩在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嗒嗒”声,像有人在远处弹一段走调的颤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