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作品,侵权必究)
处暑的尾巴,像一块被烈日烘烤得滚烫的琥珀,将整个城市牢牢包裹。空气稠得化不开,连呼吸都带着沉甸甸的湿意。工作室那扇老旧的木格纱窗上,凝结的水汽汇成细小的溪流,蜿蜒而下,模糊了窗外疯长的紫藤与爬山虎。午后的阳光,被浓密的藤蔓晒过,只剩下斑驳陆离的碎金,懒洋洋地泼洒在青砖铺就的地面上。老旧的吊扇在头顶吱呀作响,奋力搅动着凝滞的空气,却只卷起一阵阵裹挟着草木清苦与旧书霉味的暖风,让那些光影碎片在墙上、地上、堆满杂物的案几上,跳着一场无声而疲倦的舞蹈。
张泽明挽着洗得发白的棉布袖子,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他小心翼翼地将一张宽大的潮州竹席在青砖地上铺展开来,竹篾特有的清凉气息瞬间在闷热中撕开一道口子。他身上那件素纱直裰,衣带松松地系着,随着动作轻轻晃动,衣带上还挂着一块半雕未成的犀角杯料子,温润的角质在光影下泛着内敛的光泽。他席地而坐,拿起小巧的榫凿,对着犀角上勾勒出的云纹雏形,屏息凝神,轻轻敲击。笃、笃、笃……清脆而规律的凿击声,在静谧的午后显得格外清晰,惊醒了蜷缩在席角酣睡的一只虎斑猫。猫咪不满地“喵呜”一声,伸了个长长的懒腰,琥珀色的瞳孔扫视一圈,又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将毛茸茸的脑袋埋进前爪里,尾巴尖儿却还在一翘一翘。
工作室的另一角,弥漫着截然不同的气息。电饭煲正发出沉闷的咕嘟声,排气孔喷出阵阵带着米香的白雾。就在那雾气蒸腾之处,一枚流转着沉稳金光的岩元素神之眼静静悬浮——那是卡齐娜的。金色的岩元素力如同最温柔的锁链,牢牢束缚住那因沸腾而疯狂跳跃的锅盖。透过缝隙,能看到内里翻滚的金黄色米粥,山东小米特有的醇厚香气四溢,那浓郁的金黄,竟让人恍惚间联想到玛拉妮故乡须弥沙漠深处,那在烈日下闪耀着熔岩般光辉的泉眼。
“锵啷——!”
一声突兀的脆响打破了这份奇异的和谐。是爱莉希雅。她正踮着脚尖,努力伸长手臂去够晾在窗边竹竿上那件飘逸的葡萄紫纱裙。水晶凉鞋纤细的鞋跟一个不稳,勾倒了旁边倚墙而立的博古架。架子晃了晃,上面陈列的一件永乐青花缠枝莲纹小瓷瓶,如同慢镜头般,带着令人心悸的优雅弧度,向着坚硬的地面坠落!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惊呼尚未出口,变故已生。
玛拉妮的身影如同水波般轻盈滑至。靛蓝色的围裙无风自动,瞬间翻涌、扩张,化作一道清澈柔韧的水幕屏障,精准地兜住了那片即将碎裂的青花梦境。碎裂的瓷片在水幕中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凝滞在半空,每一片都折射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如同无数颗被定格的、悲伤的雨滴。
几乎在同一刹那,卡齐娜动了。她并未回头,手中那柄造型古朴的长矛——贯虹之槊的虚影——已带着一道凝练的岩元素流光横扫而过。金光并非击碎,而是温柔地拂过那些悬停的碎片。奇迹发生了!青花瓷片断裂的锋利边缘,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出细小的、晶莹剔透的岩元素晶簇!它们如同最灵巧的工匠,迅速填补着裂痕,最终在最大的那片瓷片上,凝结成半朵含苞待放、闪耀着星屑般光芒的晶簇玫瑰!
“哎呀呀~”爱莉希雅拍着手,水晶般的眼眸里满是惊叹与促狭的笑意,“碎掉的星星,好像变得更闪亮了呢!?~”
她轻盈地跳过来,小心翼翼地摘下那朵半开的晶簇玫瑰,带着一丝恶作剧般的狡黠,将它别在了张泽明因惊愕而微微散落的鬓角。淡金色的岩元素光芒如同活水,瞬间浸透了晶簇花瓣,让它焕发出更璀璨的生命力。几缕微不可察的金色光屑,如同被风吹散的沙尘,从花瓣边缘飘落,恰好落在他摊开的掌心——那里,静静躺着一枚边缘磨损、铜绿斑驳的洪武通宝古钱。光屑触及古钱的刹那,那层厚重的历史铜绿竟如同冰雪般消融褪去,露出底下流淌不息、熠熠生辉的金沙!金沙在掌心微微滚动,仿佛承载着六百年前某个瞬间的重量与温度。
一阵穿堂风不知从何处溜了进来,带着一丝难得的凉意,卷走了工作室里残留的惊悸与瓷器碎裂的余韵。风掠过窗外的藤蔓,发出沙沙的轻响。众人抬头望去,只见南边的天际,不知何时已堆起了厚重的积雨云,沉沉地压在城市边缘那座标志性的南山塔尖之上,塔尖在灰暗的天幕下,像一根倔强的银针。
四人围坐在竹席中央的矮几旁。矮几上,四只粗陶碗盛满了金黄粘稠的小米咸茶粥,散发着炒米、花生碎、芝麻糊混合的浓郁咸香,温暖而踏实。窗外的光线愈发昏暗,预示着暴雨将至。
张泽明用筷子夹起一片刚才碎裂的犀角杯残片——边缘已被卡齐娜的岩元素力打磨得光滑温润——他没有立刻开始修补,而是若有所思地将碎片浸入粥碗边缘。片刻后,他捞出碎片,就着碗沿残留的粥液,在光滑的竹席面上缓缓勾画起来。线条蜿蜒、转折,渐渐显露出海岸的轮廓、大洲的雏形……竟是一幅微缩的《坤舆万国全图》!
“张先生又在‘指点江山’了。”玛拉妮抿嘴轻笑,声音如同山涧清泉。她伸出纤细的手指,指尖萦绕着淡淡的水汽,轻轻点在张泽明刚刚勾勒出的“大明”位置。水汽如同有生命的藤蔓,顺着线条蔓延,当触及“天津卫”附近时,碗中的咸茶粥突然起了波澜!粥面微微凹陷、隆起,竟真的形成了一条微缩的、波光粼粼的海河弯道!河水(粥水)流淌,仿佛能听到细微的潮汐声。
“有趣。”卡齐娜金眸微闪,拈起一粒饱满的小米,指尖岩元素金光一闪,那粒小米瞬间被镀上一层坚硬的金壳,化作一艘小巧玲珑、帆樯齐备的金帆船。她屈指一弹,金帆船稳稳落入“海河”之中,乘风破浪。
“哇!郑和的宝船来啦!”爱莉希雅眼睛一亮,立刻来了兴致。她左右看看,抓起桌上一颗吃剩的橄榄核,“看我的!飓风来啦!郑和的宝船要变成汤泡馍喽?~”她笑嘻嘻地将橄榄核朝着金帆船的方向用力掷去!
就在橄榄核即将击中金帆船的瞬间——
“轰隆隆——!”
窗外,酝酿已久的暴雨终于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密集地砸在窗棂上,发出震耳欲聋的爆响,仿佛千军万马在冲锋。雨水瞬间模糊了窗外的世界。
爱莉希雅反应极快,指尖优雅地一弹,一道薄而坚韧的水晶屏障瞬间在她面前张开,如同透明的盾牌,将整个矮几区域笼罩在内。密集的雨箭撞击在光罩上,炸开成一片迷蒙的雾虹,七彩的光晕在屏障表面流转,将席间四人的脸庞映照得光怪陆离。屏障内,粥海上的“风暴”被隔绝在外,只剩下金帆船在“海河”中微微摇晃。
卡齐娜却微微蹙眉,她的注意力似乎被别的东西吸引。她侧耳倾听片刻,忽然起身,将手中的贯虹之槊虚影猛地插向墙角一道不起眼的裂缝。“石脉在低语……”她沉声道,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怀念,“它说……那块从居庸关长城脚下捡回来的砖屑,在雨声里……唱歌。”
张泽明闻言,放下手中修补灯笼的工具,将堆在一旁的《营造法式》手稿小心挪开。只见墙角那块不起眼的、灰扑扑的长城砖屑,在卡齐娜岩元素力的牵引下,竟如同拥有了生命!它在地面上缓缓延展、堆叠、塑形……青砖地上,赫然出现了一道微缩的、连绵起伏的雉堞城墙!砖石的肌理、垛口的形状,都带着岁月侵蚀的沧桑感。
玛拉妮眼中闪过一丝温柔,她指尖轻点,几滴凝聚着水元素精华的露珠,如同最灵巧的绣娘手中的银线,顺着微缩城墙的垛口轻盈滑落。露珠落地并未散开,反而迅速扩散、升腾,化作一片翻涌不息的、乳白色的云海,将那段微缩的八达岭长城温柔地托起、环绕。云海在山峦(砖屑堆叠的起伏)间流淌,仿佛时光在此刻倒流,重现了塞外雄关的壮阔与苍茫。
窗外的暴雨不知疲倦地冲刷着世界,夜色在雨幕中悄然降临。工作室里,几盏造型古朴的夜灯次第亮起,暖黄色的光晕晕染开来,将斗室映照得如同漂浮在星河中的一叶扁舟。晾晒在竹竿上的各色汉服,在灯光和窗外偶尔划过的闪电映照下,投下摇曳婆娑的影子,如同身着华服的精灵在无声起舞。
爱莉希雅慵懒地蜷在一张老竹椅里,像一只餍足的猫。她慢条斯理地剥着龙眼,晶莹剔透的果肉被送入口中,圆润的果核则被她一颗颗整齐地排列在矮几一角,渐渐构成一个纵横交错的、闪烁着水润光泽的水晶棋盘格。
卡齐娜坐在她对面,手中贯虹之槊的虚影早已收起,取而代之的是一缕凝练如实质的岩元素金光。那金光如同最灵巧的刻刀,正小心翼翼地雕琢着玛拉妮递过来的一支素银发簪。发簪在金光中飞速旋转、变形,被塑造成一枚枚玲珑剔透的棋子——车、马、炮、士、象、卒……材质各异,有温润的玉石,有冷硬的金属,也有玛拉妮临时凝聚的冰晶。尤其那几枚赤红玉髓雕刻的“卒”子,表面竟烙着璃月特有的、繁复而优雅的霜纹,仿佛带着千岩军坚韧不拔的意志。
张泽明则坐在稍远些的工作台前,就着台灯的光亮,专注地修补着一盏明式折叠灯笼的竹骨。灯笼纸早已破损不堪,被他小心揭下。他手中拿着更细的竹篾和鱼线,一点点加固着松动的骨架。烛台上,一支粗短的蜡烛静静燃烧,流淌下的烛泪在灯座边缘堆积,如同凝固的琥珀。
“将军!”
玛拉妮带着笑意的轻喝打破了宁静。她指尖缠绕着一缕灵动的水流,如同无形的丝线,精准地卷起一枚玛瑙雕刻的“车”,越过“楚河汉界”,直逼爱莉希雅的“帅”位!水流托着棋子,轻盈地落在对方腹地。
就在这决定胜负的一手落下时,异变陡生!
张泽明手中正在加固的灯笼竹骨,一根细篾因受力突然弹了一下,恰好撞到了烛台。燃烧的蜡烛猛地一晃,一大滴滚烫的烛油如同失控的泪珠,挣脱烛身,直直地滴落下来!
“啪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