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头看向窗外,日头已经开始西斜。黄昏!必须在黄昏时分,当夕阳将物体的影子拉得长长的,超过本体长度的时候,赶到秦婆婆那里!
希望像一根微弱的火柴,在无边的黑暗中划亮了一瞬。我顾不上疲惫和身体的不适,抓起日记本,跌跌撞撞地冲出老宅,朝着村尾的方向跑去。
村子早已荒芜大半,青壮年都出去了,只剩下些恋旧的老人。通往村尾的小路长满了荒草,两旁的房屋大多破败不堪,黑洞洞的窗口像一只只盲眼,沉默地注视着我这个不速之客。
太阳下沉得很快,天地间被染上了一种不祥的橘红色。我的影子在我身前,被夕阳拉得又长又扭曲,像个诡异的引路者。我拼命地跑,或者说,拼命地移动着我那越来越不听使唤、越来越透明的身体。
我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看着我。
不是从镜子里,而是从路旁深深的杂草丛中,从废弃房屋的门缝里,从那些浓得化不开的阴影深处。那不是人类的目光,更像是一种冰冷的、带着湿气的舔舐,一下一下,刮过我的脚后跟,我的小腿肚。我不敢回头,拼命告诉自己那是错觉,是心理作用,但那股如影随形的阴冷,却真实得让我汗毛倒竖。
我的右腿也开始变得麻木、透明,奔跑变成了踉跄的拖行。影子在我前方越来越长,已经远远超过了我的身高。时间不多了!
终于,在视野尽头,一座孤零零的、看起来比奶奶的老宅还要古旧的低矮瓦房出现在眼前。房顶长着厚厚的青苔,烟囱塌了半截,唯一一扇木门紧闭着,门板上贴着的门神画像早已褪色剥落,模糊不清。
那就是村尾,秦婆婆的家。
我几乎是扑到门前的,用尽最后力气拍打着木门。
“秦婆婆!秦婆婆!救命!救救我!”我的声音因为恐惧和虚弱而嘶哑不堪。
门内一片死寂。
我惊恐地回头,夕阳只剩下最后一道金边,我的影子长得出奇,末端几乎融入了远方的黑暗中。而那些从阴影处投来的“目光”,此刻几乎凝聚成了实质,我能听到某种细微的、像是湿漉漉的舌头摩擦地面的声音,正在从四面八方靠近。
“影子……影子比身长了!”我带着哭腔喊道,“奶奶让我来的!日记!我看过日记了!”
“吱呀——”
一声令人牙酸的轻响,木门打开了一道缝隙。
缝隙里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只有一个极其苍老、沙哑得像砂纸摩擦的声音,从门内的黑暗中传出来:
“进来。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