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是拾荒者常有的关于辐射兽或食物短缺的梦,而是更加诡异、令人窒息的内容。他反复梦见自己走在一条没有尽头的、光线昏暗的走廊里,走廊的两侧是无数面镜子。他拼命想看清镜中的自己,但每一面镜子里都只有一片模糊的空白,或者更糟——映出的是另一个扭曲、狞笑的陌生影子。他在梦中奔跑,走廊却无限延伸,镜子里的空白或怪影如影随形,直到他在冷汗中惊醒,心脏狂跳不止。
他试图用搜刮来的劣质烈酒麻痹自己,将那些诡异的幻听和噩梦归咎于疲劳和孤独。但酒精的作用消退后,那份寒意反而更加清晰。有时在醉醺醺的状态下,他会变得恍惚,无意识地用捡来的、已经干涸发暗的红漆,在避难所斑驳的金属墙壁上,反复涂写那几个字:
“别照镜子”
字迹歪歪扭扭,透着一种癫狂的执拗。
同住一个避难所的其他拾荒者开始用异样的眼光看他,私下里议论老k是不是在荒原上撞邪了,或者终于被辐射搞坏了脑子。他们尽量避开他,尤其是在他眼神空洞、喃喃自语的时候。
只有老k自己心里清楚,他不是疯了。而是有一个冰冷的、不属于他的“故事”,正像寄生虫一样,借助他那次偶然的“接收”,在他的记忆和潜意识里悄然复苏,寻找着栖息和传播的载体。他偶尔能在脑海里听到一些模糊的片段,看到一些破碎的画面——一个老奶奶的叮嘱,一面巨大的、水银斑驳的镜子,一个身体变得透明的人……
他不知道这些是什么,只觉得无比寒冷,无比不祥。
而在他无法感知的地球深处,那片空间结构的“疤痕”所在,因为这段信息的持续“播放”和唯一“听众”的出现,那亘古的死寂中,先前那细微的扰动,似乎变得……更明显了一分。
如同沉睡的巨兽,在无梦的长眠中,因为耳畔持续不断的、微弱的蚊蚋之声,而开始无意识地、轻微地调整着姿势。
无人知晓,一粒源自覆灭之地的种子,已在贫瘠的土壤中悄然埋下。而下一次生长,会带来什么,唯有时间(如果那里还有时间的话)才能揭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