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我握着匕首,站在了铜镜前。
镜中,我的脸与沈妃的轮廓几乎重叠,唯有眼神,还残存一丝挣扎。
“我放你出来,”我对着镜中的她,嘶哑道,“但你要答应我,不得为祸人间。”
镜面泛起涟漪,一行血字浮现:“怨气已消,只求解脱,重入轮回。”
我闭上眼,匕首划过掌心,鲜血涌出,滴落在冰冷的镜面上。
血液没有滑落,而是被镜面瞬间吸收,如同滴入干涸的土地。
鸾鸟纹饰亮起妖异的红光,镜面如同水波般剧烈荡漾。
一个穿着残破宫装的半透明身影,缓缓从镜中浮出,带着刺骨的寒意。
她深深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有感激,有释然,也有一丝永恒的悲伤。
身影化作点点荧光,消散在空气中。
晨光透窗而入,镜面恢复平静,只留下一道淡淡的血痕。
我瘫倒在地,失去意识前,仿佛听到一声遥远的、如释重负的叹息。
黎明前,天地间最沉寂、最黑暗的时刻。窗外万籁俱寂,连最后几声虫鸣都消失了,只有我的心跳声在死寂的房间里轰鸣,如同擂响的战鼓。
我站在梳妆台前,手中紧握着那柄镶嵌宝石的匕首。冰冷的触感从掌心蔓延至全身,却无法冻结我沸腾的血液和几乎要炸裂的神经。铜镜静静地立在那里,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出模糊的光晕。
镜中,映出我苍白如纸、憔悴不堪的脸。但那张脸,此刻却显得无比陌生。五官的轮廓,隐隐与记忆中那个宫装女子的影像重叠在一起,眉眼间的哀愁,嘴角不自觉下撇的弧度,甚至额角一缕散落的发丝,都带着一种不属于我的、凄婉的风韵。唯有那双眼睛,我的眼睛,深处还燃烧着最后一丝属于“林沅”的、微弱而倔强的挣扎光芒。
我死死地盯着镜中的“她”,或者说,盯着那个正在被“她”同化的自己。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让我维持着最后的清醒。
“我……放你出来。”
我开口,声音嘶哑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镜面,应声泛起了细微的涟漪,仿佛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石子。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腥甜,继续艰难地说道:“但你要答应我……出来之后,不得为祸人间,不得残害生灵……寻你的解脱去,莫要……再添罪孽。”
话音落下,镜面上的涟漪骤然加剧!如同沸腾的开水!一行新的字迹,不再是水汽凝结,而是如同从镜面内部渗出的、暗红色的、粘稠的血液,迅速浮现、凝聚:
“千年禁锢,怨气已销。只求解脱,重入轮回。恩怨……两清。”
字迹殷红,带着一种凄艳和决绝。
看到这行血字,我心中最后一丝犹豫,如同风中残烛,骤然熄灭。怨气已销?是真的吗?还是……谎言?我没有时间去验证了。这是我的选择,一场用生命和灵魂做赌注的豪赌。
我闭上双眼,将所有的恐惧、犹豫、对未知的惊惶,都强行压下。右手紧握匕首,锋利的刀刃对准了左手的掌心。
一道寒光闪过。